羅緯芝反駁:“這我吃不準。”
袁再春傷心起來,說:“看來我一世的英名,要毀在這場瘟疫中了?!?/p>
羅緯芝覺出不妥,趕緊解釋:“我說真的假的,是個口頭禪。您千萬別在意。我的問題是——現(xiàn)在算不算萬不得已?”
袁再春也不再追究,仰天長嘆道:“應該算了。光是那些存在葡萄酒窖里的尸體,日夜不停地焚燒,也要燒好幾個月。再死下去,如果老天不幫忙,瘟疫會把我們慢慢消滅殆盡?!?/p>
羅緯芝說:“那您為什么不把于醫(yī)師留下的紙袋打開?畢竟他親自解剖過尸體,也是死于花冠病毒感染的迄今為止職務最高的醫(yī)生。他的見解對于一籌莫展的我們來說,應該是非常寶貴的?!?/p>
袁再春說:“這些我都很明白。但是……”他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呢?”羅緯芝想不明白這個霸氣十足的抗疫總指揮,何以與平日大不相同,如此婆婆媽媽優(yōu)柔寡斷。
這時傘還沒找來,但雨變得小了一點,袁再春說:“走吧,我馬上還有一個會議?!?/p>
羅緯芝說:“您不要再搪塞了,我想聽到您的明確回答?!?/p>
兩人冒著點點滴滴的春雨往會議室走,袁再春說:“你一定想知道這個答案,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我害怕。”
于增風醫(yī)生的最后遺物,被袁再春收藏起來了,這一點,羅緯芝并不意外。原因嘛,她設身處地地想,也找到了貌似成立的理由。比如,袁再春想獨享科研成果……比如,袁再春認為時機還不成熟……比如,袁再春希望在某個公開的場合發(fā)布這份資料……說一千道一萬,她絕沒想到袁再春是因為恐懼而秘不示眾。
“您怕的是什么?”羅緯芝追問。這時,他們已經走進了會議室。隨著這段路途的縮短,袁再春已經褪去了推心置腹談話的熟悉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風陡然回歸。
好在這一次,袁再春并不想回避這個問題?!芭滤馈!彼啙嵱辛Φ卮?。羅緯芝原以為人們可以用一千種、一萬種音調說到“怕死”這兩個字,但像袁再春這樣以大義凜然、鏗鏘有力的氣度說出來,著實罕見。
“怕誰死?您會是膽小鬼?”由于袁再春如此理直氣壯,羅緯芝不得不追問。她料定袁再春會反駁說:“我怕百姓死?!?/p>
袁再春很清晰地回答:“我怕自己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