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身材矮小,但極為聰明,他的聰明才智就像克萊夫的殘暴野蠻一樣有名。黑斯廷斯曾是威斯特敏斯特的宮廷學者,在17歲時作為一名作家加入了東印度公司。他精通波斯語和北印度語;越是學習印度文化,他就越尊重這種文化。他在1769年寫道,學習波斯語“會開拓我們的思路,用我們的宗教諄諄教導的仁愛慈善啟發(fā)我們,從而為整個人類謀福利”。在為他翻譯的印度圣典《博伽梵歌》所寫的前言中,他寫道:
每次我們有機會認真審視印度人的真實性格,我們便會更有度量地認同他們與生俱來的權利,承認我們應以評價我們自己的標準來評價他們。但是,我們只有在閱讀他們的文字時才會產生這種感覺;而且,即便是在英國結束對印度的統(tǒng)治之后,在那些曾經產生過財富和權力的源泉被人們遺忘的時候,他們的文字,也能永世流傳。
黑斯廷斯還贊助了伊斯蘭文獻的翻譯,并創(chuàng)立了加爾各答伊斯蘭法律學校。他告訴曼斯菲爾德伯爵:“穆斯林法律是一部完備而審慎的法律,較之歐洲大多數國家的法律毫不遜色?!蓖瑫r,他還積極地鼓勵大家研究印度的地理和植物。
在黑斯廷斯的鼓勵下,一個新的混合型社會開始在孟加拉發(fā)展起來。不僅英國學者們開始翻譯印度的法律和文學,東印度公司的一些職員也開始與印度婦女聯姻,吸納了印度的習俗。這個文化融合的美妙時光讓我們現代人十分向往,也似乎為大英帝國并無種族歧視之“原罪”的看法提供了證據,但這是否是問題的關鍵呢。黑斯廷斯時代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很容易被人忽略,那就是,東印度公司部分或者完全“本地化”的職員中,大多數人本就屬于英國的少數民族—蘇格蘭人。
18世紀50年代,居住在蘇格蘭的人口只是英屬愛爾蘭人口的1/10。而東印度公司中,至少1/2的人是蘇格蘭人。就拿黑斯廷斯在任的最后10年來說,在被公司董事派駐孟加拉的249名作家中,119人是蘇格蘭人。在1782年,為公司的孟加拉軍隊招募的116名預備役軍官中,56人為蘇格蘭人①。得到公司董事允許,作為“自由商人”進入公司工作的371人中,有211人是蘇格蘭人。在公司招募的254名助理外科醫(yī)生中,有132人是蘇格蘭人。黑斯廷斯本人就將他最親密的顧問稱為他的“蘇格蘭監(jiān)護人”,包括明托的亞歷山大·艾略特、彼得黑德的約翰·薩姆納和巴斯維爾的喬治·博格爾。在黑斯廷斯任總督期間,被他委以重任的35人中,至少有22人是蘇格蘭人。在倫敦,黑斯廷斯也很依賴蘇格蘭股東支持他對公司業(yè)主會的管理,最有名的是韋斯特豪爾的約翰斯通斯。1787年3月,身為蘇格蘭副檢察長的亨利·鄧達斯就曾以開玩笑的口吻對被提名擔任馬德拉斯總督的阿希巴爾德·坎貝爾爵士說:“很快所有印度人都會落入我們的手……你們坎貝爾家族的人會越來越多地移民到馬德拉斯,蘇格蘭阿蓋爾郡的人口只怕要越來越少了?!保ê谒雇⑺沟牡谝蝗纹拮右彩且晃惶K格蘭人。她叫瑪麗·艾略特,來自坎巴斯蘭,是布坎南上校的遺孀。布坎南上校是在“黑洞”中去世的。)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比例失衡的現象,主要是因為蘇格蘭人更愿意出海碰運氣。當然,17世紀90年代,他們的運氣并不好。那時,蘇格蘭公司曾試圖在巴拿馬東岸的達連建立殖民地,但是那里環(huán)境惡劣,冒險成功的機會渺茫,而西班牙人和英格蘭人的阻撓也加速了他們的失敗。不過,幸虧1707年蘇格蘭和英格蘭兩地議會的合并同時也促成了兩地經濟的合并,確切地說,應該是帝國野心的合并。現在,蘇格蘭富裕的企業(yè)家、工程師、醫(yī)生、步兵就可以在英格蘭的資金支持和英格蘭的海軍護衛(wèi)下更好地在海外施展他們的技術和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