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的地方,離她不到一米遠(yuǎn)。原本無聲無色的空氣,被他一呼一吸,染了毒,比SARS更入骨三分。她只覺窒息欲嘔。
忍無可忍,她霍然站起,更衣出門,滿心破釜沉舟的決裂:她寧肯死在外頭,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一抬頭,王府井從沒這么空曠過,此刻槐楊皆綠,暮春有香,生命原來天高地遠(yuǎn)。她第一次,下了離婚的決心。
六月初夏,到底沒事了。朋友們又出來大吃大喝,人說這叫“報(bào)復(fù)性反彈”。她來晚了一步,正與香酥石丁魚同步抵達(dá),小魚芳香四溢如裸女,無從抵擋的色誘,她順手掣起一枝,咬了一口: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洗手。
漸漸,就忘了很多事。比如口罩、飛沫傳染、接吻的危險(xiǎn)。城市仍然擁擠,紅燈與紅燈之間,她匆匆翻翻報(bào)紙。他又一夜一夜地不歸宿。曾經(jīng)門庭冷落的館子重又訂座、等位、翻臺(tái)。這城從激烈的驚慌與擾攘里,掙扎出來。
而她曾經(jīng)絕然許下的誓言呢?
當(dāng)初的擲地有聲,現(xiàn)在這樣輕這樣細(xì),如不存在的雪,在她心里浮浮沉沉,那些柔軟的猶豫,是許多看不見的手,又一次羈住了她。
離婚?離黃昏吧。
她想自己是一把嘹亮的金小號(hào),注定銹在這一場渾濁的婚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