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起雨來了,下得稀里嘩啦的。王小衰窩了一肚子氣,先是食堂的飯菜難吃得要命,跟豬食一樣,曾經(jīng)還有人從紫菜湯里吃出過壁虎來,簡直可以上天方夜譚了。現(xiàn)在又下雨,他穿著透氣的球鞋,鞋底下有氣孔,從操場走回來,襪子都濕了。
“太陽?!彼R道。學校不許罵臟話,抓到了要罰款,以前他動不動就說“日”,被罰得連零食都買不起了,所以現(xiàn)在他就把“日”改成了“太陽”,反正是一個意思??荚嚊]及格,太陽;又看到高幽幽跟陳競強在一起,太陽。
從電梯口出來,他就看到了高幽幽。她依舊穿著她的米黃色風衣,一個人默默地站在教學樓盡頭的走廊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風卷起來的雨一點一滴地落滿她的頭發(fā),她的外套。他突然覺得她的樣子是那么的落寞,她真的不需要朋友嗎?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關(guān)心嗎?
他慢慢走過去,在離她一百公分距離的地方停下來,怯生生地說:
“請問,我可以在這里待一會兒嗎?”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只是依舊保持著她的沉默。沉默就是默認。
他見她手里拿著收音機,左邊耳朵里面插著耳機,就問她:
“你在聽什么節(jié)目呢?”
“寂寞心聲?!?/p>
“哦,我知道這個節(jié)目呢,交通廣播電臺的??偸菚谟晏熳x一些非常感人的故事,主持人的聲音也很好聽,不過我都有好久沒聽過了?!?/p>
又問:“你喜歡這個節(jié)目嗎?”
“嗯。”她點了點頭。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四周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滴聲。王小衰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過來搭話,這會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站在那里顯得渾身都不自在。
“校門口的那個男人,他好可憐。”她突然開口說道。
他順著她的視線朝下面望過去??v深筆直的教育大道早已經(jīng)被這場突降的暴雨打濕,亮著尾燈的汽車從水中呼嘯而過,遠遠望去,教育大道就像是一條色彩斑斕的河流,而無數(shù)汽車就是這河里漂浮著的船。
在校門口的十字路口,有一個男人,他穿著軍綠色的雨衣,正在那里揮動手勢費力地指揮交通。他單薄的身子在煙雨里模糊得若隱若現(xiàn),就像是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仿佛風再大一點,就能把他給刮跑了。
“那個人是神經(jīng)病呢?!蓖跣∷ズ懿恍嫉卣f道。
“他才不是神經(jīng)病。”她突然提高聲音,很堅決地打斷了他的話。他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說話,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
剩下他一個人驚愕地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他從來沒見過她像今天這么生氣,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說錯了話。學校里每個人都說那個男人是神經(jīng)病呀,他又不是交警,在那里搞來搞去的不是神經(jīng)病是什么?聽說他是學校九八級的學長,想當交警,考了許多次沒考上,精神受到刺激就瘋掉了。平常他都在學校附近一帶溜達,神秘莫測的,一到雨天就站在校門口的十字路口那里指揮交通。
“沒想到第一次說話就搞成這樣,太陽?!彼R道。
走回教室,看到李小萍在對面沖著自己扮鬼臉,他也不理她,坐在自己座位上想剛才的事。過了一會兒,她傳了個短信過來,說:“剛才挺美的吧,碉堡炸掉了沒有?”
王小衰沒有理她。
她又發(fā)了一個短信過來:“今天下午放學后要不要我等你?”
他覺得有點煩了,干脆關(guān)掉手機。期間有一兩次,他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坐在前面的李小萍,她似乎有些不開心,一個人默默的樣子。一瞬間里,他突然也有一點點心疼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對她太不在乎了一點?又想,這個八婆,整天沒心沒肺的一副馬大哈的樣子,哪會真的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勘悴辉偃ハ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