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怕還害怕風險嗎？”

“那好，”古海說，“那往后一切都聽我的安排！”

“好吧?！?/p>

王鍋頭始終沉默著。當大伙說話的時候他就默默地聽著，即便是身邊的人爭吵起來，他也還是如此，他總是默默地做飯收拾碗筷。很多時候人們甚至會忘記了他的存在，實際上大伙兒離開王鍋頭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

原來，大盛魁的大掌柜在一個深夜秘密召見了古海。古海被召到大掌柜的寢室，這里是大盛魁布置機密事宜的所在。

大掌柜以禿手指指向墻角，那里有一個老榆木制成的大立柜：“古海，你把柜門打開?！?/p>

古海依照大掌柜的吩咐把柜門輕輕打開。

大掌柜又說：“從柜中的上層和中層各拿一塊磚茶出來。”

待古海拿出茶磚，又聽大掌柜說：“擺到桌子上來，這兒光線好?！?/p>

古海照著大掌柜的話做了。

“你仔細看看。”大掌柜告訴古海。

稍加鑒別古海就弄清了兩塊茶磚的區(qū)別，說：“這塊邊沿整齊的是蒸汽機壓制出來的，這種茶貨我見多了，在喀爾喀草原的四盟到處都可以看到。另一塊樣子不好看的就是傳統(tǒng)手工機器壓制的磚茶?！?/p>

大掌柜沒發(fā)表他的看法，而抬頭問古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古海搖搖頭。

“現(xiàn)在俄國商人已經(jīng)把茶葉加工場直接開到了漢口！幾年的工夫開了六家。人家新機器做出的茶貨次品率低于百分之五，而我們的機器次品率少說也在百分之十五！怎么能爭得過人家？”說完，大掌柜嘆了口氣。

“大掌柜，我明白了，”古海說，“您的意思是我們也要裝新機器?！?/p>

“對?！贝笳乒裾f，“新舊機器是決定商場成敗的關(guān)鍵?！?/p>

“我明白了，”古海問，“大掌柜意思是不是派我去操辦壓茶機的事？”

“對?！贝笳乒顸c頭說道。

“好，我去辦。我知道俄國政府對我們是封鎖呢。我托俄羅斯朋友去采辦，我有辦法?！惫藕Ｒ桓眲偃谖盏臉幼?。

“不用再行采辦了，”大掌柜說，“壓茶機早已經(jīng)辦好了，不過是在俄羅斯境內(nèi)呢?，F(xiàn)在是需要你去把它們運回來！”

“大掌柜，我明白了！”古海覺得神圣，終于能繼續(xù)為大盛魁做事了。

“這不是一件簡單事情！”大掌柜嚴肅地說，“六臺壓茶機被俄羅斯邊防部隊扣在俄境內(nèi)一個小村子里，你得去疏通關(guān)系，把它們弄出來。然后再把它們設(shè)法安全地運回來?！?/p>

古海注意地聽著。

“馬上行動嗎？”

“不，三日之內(nèi)你作準備，帶些什么人，走什么路線，需要什么東西，一應事務(wù)考慮周全。然后咱們再商量一次?！?/p>

“好?！?/p>

“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你復號大體已定，只差履行一下手續(xù)，號內(nèi)諸事都還需要熟悉?！?/p>

“離號八年，寸功沒有，去而復歸已屬破例。我得拿出成績給號內(nèi)人士看看?！?/p>

古海接受了這個艱巨的任務(wù)。

“事關(guān)重大，”把古海送出屋外的時候大掌柜又叮嚀說，“你一定要小心從事！”

古海徹夜無眠，在內(nèi)院踱步。后來他站在月門跟前一直到深夜，注視著大掌柜的臥室燈光。他知道大掌柜也是整夜沒有睡。

大掌柜咳嗽聲隱隱傳來，像打鼓似的敲擊著古海的心。情勢突變，大掌柜他肩膀上的擔子重哇！大盛魁二百年沒有遇到如此嚴重的局面。恰克圖撤莊，天義德反叛，俄商大舉進入我國內(nèi)地，歸化的通司商號紛紛倒閉。市面上一團亂麻！一連串解不開的難題擺在了大掌柜的面前。古海是受命于危難之中，他知道此行的任務(wù)有多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