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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jié):萬壽寺 第 二 章(6)

萬壽寺 作者: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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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guān)薛嵩搶到紅線的事,還有另一種說法是這樣的:他不是在山上,而是在水邊上逮住了她。這地方離鳳凰寨很近,就在薛嵩家后面的小溪邊上。紅線在河里摸魚,身上一絲不掛,只有攔腰一根繩子,拴著一個(gè)小小的魚簍,就這樣被薛嵩看到了。他很喜歡她的樣子——她既沒有文身,也不嚼檳榔——就從樹叢里跳出來,大叫一聲:搶婚!紅線端詳了他一陣,嘆了一口氣,爬上岸來,從腰間解下魚簍,轉(zhuǎn)過身去,低下頭來說:搶吧。按照搶婚的禮儀,薛嵩應(yīng)該在她腦后打上一棍,把她打暈、搶走。但是薛嵩并沒有預(yù)備棍子。他連忙跑到樹林里去,想找一根粗一點(diǎn)的樹枝,但一時(shí)也找不到??梢韵胍?,假如薛嵩總是找不到棍子,紅線就會(huì)被別的帶了棍子的人搶走,這就使薛嵩很著急。后來從樹林里跑了出來,用拳頭在紅線的腦后敲了一下,紅線就暈了過去。然后薛嵩把她扛到了肩上,此時(shí)她又醒了過來,叫薛嵩別忘了她的魚簍。直到看見薛嵩拾起了魚簍,并且看清了魚簍里的黃鱔沒有趁機(jī)逃掉,她才呻吟了一聲,重新暈了過去。此后薛嵩就把她扛回了家去。

自然,還有第三種可能,那就是薛嵩在樹林里遇上了紅線,大喝一聲:搶婚!紅線就暈了過去,聽?wèi){薛嵩把她搶走。但在這種說法中,紅線的尊嚴(yán)得不到尊重,所以,我不準(zhǔn)備相信這第三種說法。按照第二種說法,紅線在薛嵩的竹樓里醒來,問他用什么棍子把她打暈的,薛嵩只好承認(rèn)沒有棍子,用的是拳頭。此后紅線就大為不滿,認(rèn)為應(yīng)該用裹了牛皮的棒槌、裹了棉絮的頂門杠,最起碼也要用根裹布條的搟面棍。棍棒說明了搶婚的決心,包裹物說明新郎對(duì)新娘的關(guān)心。用拳頭把她打暈,就說明很隨便。雖然有種種不滿,但也后悔莫及。紅線只好和薛嵩過下去——實(shí)際上,第二種說法和第一種說法是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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