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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jié):死亡在迫近(1)

當上帝是只兔子 作者:(英)莎拉·韋曼


第二章

第二章 死亡在迫近

戈蘭死了

我們正在觀看娛樂節(jié)目,門鈴響了。母親起身離開了很長一會兒,回來時徑直走向父親,耳語一番后,父親迅速站起來,說:“喬,照顧好你妹妹。我們要去趟隔壁,一會兒就回來?!?/p>

“好的?!备绺缯f。

大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哥哥看著我說:“行動吧。”

這天晚上很冷,感覺好像快要結(jié)霜了一樣。我們穿著拖鞋,敏捷地穿過樹籬下的陰影,悄悄地來到戈蘭先生家的大門,腳趾凍得通紅。欣慰的是,門還沒有上閂。我在門口停住了——距離我最后一次進過這扇門,已經(jīng)有三個月了——哥哥向我伸出手,我們一起穿過散發(fā)著舊外套和飯餿味兒的走廊。廚房里傳來細微的談話聲。

哥哥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斑€好嗎?”他低聲說。

門半掩著。埃斯特靠在椅子里,母親在打電話,父親背對著我們。沒人注意到我們進來了。

“他可能已經(jīng)過世了。”我們聽到母親說,“是的。到處都是藥片。我是他的一個鄰居。不是,你之前是在跟他妹妹說話。

是的,我們會在這。當然?!?/p>

我看著哥哥,他轉(zhuǎn)過頭去。父親朝窗戶走去。就在那時,我又一次看到戈蘭先生了,他躺在地板上,雙腿并攏,一只手臂筆直地朝外伸著,另一只則彎曲著橫放在胸前,仿佛他是在練習探戈時死去的。我正要走近些,哥哥試圖阻止我,但我躲開了他的手。

“他的號碼哪兒去了?”我大聲說。

屋里的人全都轉(zhuǎn)過來看我,母親也放下了聽筒。

“離遠點,埃莉?!备赣H朝我伸出手。

“不。”我后退了幾步,說,“他的號碼哪兒去了?手臂上的那串號碼,在哪兒?”

埃斯特看了看母親,母親把頭轉(zhuǎn)向一邊,于是她張開雙臂,對我說:“到這兒來,埃莉?!?/p>

我走過去。“他從沒有過號碼?!彼郎厝岬卣f。

“他有。我見過?!?/p>

“他從沒有過號碼?!彼p聲重復道,“他悲傷時,就會在身上畫些數(shù)字?!?/p>

我突然意識到,那些看上去仿佛是昨天才畫上去的數(shù)字,很可能就是“昨天”才畫上去的。

“我不明白。”我說。

“你也不應該明白?!备赣H生氣地說。

“可恐怖的營地又是怎么回事?”我繼續(xù)問。

埃斯特把雙手搭在我肩膀上,說:“啊,那些營地是真的,恐怖也是真的。這些我們決不會忘記?!?/p>

她把我拉進懷里,嗓音有些顫抖?!安贿^,戈蘭從沒在那兒待過?!彼龘u搖頭,說,“從來沒有。他只是精神錯亂?!彼唤?jīng)心,仿佛在談論一種新的發(fā)色?!八?927年來到這個國家,一直過著幸福的生活。也許有些人會說那是一種自私的生活。

但他帶著他的音樂去過很多地方,也曾取得極大的成就。如果他堅持服藥的話,他可能還是我熟悉的戈蘭;可如果他停止吃藥——他就成了一個問題,對他自己,也對其他人……”

“可他為什么要對我撒謊?”我說,淚水順著臉頰淌下。

她盯著我,然后轉(zhuǎn)過頭?!八麨槭裁磳δ闳鲋e?”她倉促地說,“罪過,僅此而已。有時候生活給予了你太多美好,而你卻覺得沒有任何價值。”

乳房里的腫塊

母親將杏仁味果醬餡餅放到餐桌上,然后把盤子遞給我們。

她坐下來,聲情并茂地給我們敘述她乳房里的那個腫塊?!耙还煞钦5哪芰繃姲l(fā)出來,旋轉(zhuǎn)聚集,不斷強大。”她說,“有一天,當你洗完澡正要擦干身子時,你會感覺它就在你的乳房里。

雖然你知道它不應該在那兒,但起初你并不會在意。直到幾個月后,腫塊變大,恐懼滋生。最后,你會坐在醫(yī)生面前,一邊解開自己的羊毛衫,一邊說:‘我長了一個腫塊。’”

父親很悲觀,認為那就是癌癥,倒不是因為母親有癌癥的基因,而是因為他一直都在搜尋美好生活的破壞者。他從來不相信美好會長久,在他看來,一個半滿的玻璃杯也可以是半空。母親要離開一段時間去做活組織切片檢查和評估,但不會太久,最多幾天的時間。她平靜地整理著行裝,仿佛要外出度假似的。她只帶走了幾件最好的衣服、一瓶香水,還有一本她喜愛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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