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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上帝是只兔子(4)

當上帝是只兔子 作者:(英)莎拉·韋曼


“參透為何而活的人能夠忍受幾乎所有的苦痛?!蔽仪f嚴地說,“而這個人就是尼采?!蔽医又鴱娬{(diào)。

“你該睡了,不要去想死亡?!惫锼瓜壬f。自從前一年,他妻子因為愛上了另一個女人而離開他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糟糕。

“我要做猶太人?!蔽倚Q。此時哈里斯先生正要把一大塊面包浸入冒泡的奶酪里。

“明天早上我們再談這個問題。”我的父親邊說邊斟滿所有人的酒杯。

我躺在床上,母親躺在我身邊。她身上的香水味兒隨呼吸撲面而來,話語中夾帶著杜本內(nèi)酒和檸檬水的氣味。

“你說過,我再長大點就能做我想做的任何人?!蔽艺f。

她笑著說:“沒錯。不過變成猶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知道,”我凄涼地說,“我得有一個號碼。”

她突然沒了笑容。

我早就開始注意到,戈蘭先生腋下那薄薄的半透明的皮膚上,有一串號碼。在一個鳥語花香的日子,我終于向他問起了那個縈繞我心頭許久的問題。當時,我們倆在花園,他卷起袖子,那串號碼露了出來。

“那是什么?”我問他。

“那曾經(jīng)是我的標識?!彼f,“戰(zhàn)爭期間在營地里的標識?!?/p>

“什么樣的營地?”我問。

“就像監(jiān)獄?!彼f。

“你做錯什么事了嗎?”我說。

“不,不。”他說。

“那你為什么會在那兒呢?”我問。

“呃……”他說,豎起一根食指,“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們?yōu)槭裁磿谀??是啊,我們?yōu)槭裁磿谀???/p>

我看著他,等待著答案。可他什么也沒說。我的視線又回到那串號碼上:六個數(shù)字,丑陋的黑色,那么顯眼,仿佛昨天才寫上去。

“在那樣的地方只會發(fā)生一類故事,”戈蘭先生輕聲說,“那就是恐怖和痛苦。而這些都不是小孩子該聽的。”

“可我想知道?!蔽艺f,“我想了解恐怖,還有痛苦。”

戈蘭先生閉上眼睛,一只手按在那些數(shù)字上,仿佛那是一個保險箱的密碼,而他很少打開這個保險箱。

“那我來告訴你?!彼f,“過來點,坐這兒?!?/p>

那天我的父母正在花園,忙著把一個鳥舍固定在蘋果樹的一根低矮結(jié)實的枝丫上。我聽見他們的笑聲、尖叫聲,還有“高點”“不,低點”這樣矛盾的指揮聲。通常,我都會加入他們的行列中,尤其在這樣宜人的天氣,做如此雅興的事足以令我激動不已。但是,過去的幾周,我沉浸在內(nèi)省中,徜徉于書本里,整個人都變得安靜了。

我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哥哥打開了門,笨拙地倚靠在門框上。

他看上去很煩惱。我總能知道這點,因為他的沉默站不住腳,他渴望躁動。

“什么事?”我說,放下書本。

“沒什么?!彼f。

我又拾起書本,這時他說:“他們要切除我的把手,或者切除一部分。這叫割包皮。我昨天就是因為這事才去的醫(yī)院?!?/p>

“哪個部分?”我問。

“最上面的一點?!彼f。

“會不會疼?”

“很有可能。”

“那他們?yōu)槭裁匆@樣做?”

“那兒的皮膚太緊了。”

“噢?!蔽乙荒樢苫蟮卣f。

“聽著,是這樣的,”他說( 為了讓我能更好地理解),“你還記得你那件藍色翻領套衫吧?非常小的那件?!?/p>

“記得?!?/p>

“那你還記得你當時使勁想把頭擠出那個領口,卻擠不出去卡在那里的事吧?”

“嗯?!?/p>

“你的頭就像我的把手。他們不得不切除那塊皮膚——也就是套衫的翻領那塊——好使頭能解放出來?!?/p>

“然后做成圓領嗎?”我若有所悟。

“差不多?!彼f。

好幾天,他都跛著走路。他詛咒、發(fā)誓,還不停地調(diào)整褲子的前面,就像住在公園的那個瘋子:父母總告誡我們不要接近他,但我們都不聽。他回避我的盤問,不讓我看他的傷口。大概過了10 天,他傷口的腫脹才徹底消退。一天晚上,我們在房間里玩鬧時,我問他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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