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桃兒也以此為借口，拒絕跟向凱成雙配對地出來進(jìn)去，想找個地方犯肝氣。

她會刷牙的時候，突然喊一嗓子：“男人你就不能給他個好臉，他會蹬鼻子上臉，”她把滿嘴的泡沫吐出去，又說：“你一旦真把心給了他，他就來勁兒，想怎么傷你就怎么傷你?！闭f完，又接著刷她的牙。等倆姐姐聽到動靜，跑出來，見她已經(jīng)是若無其事了。

“人得有個改性?！彼?。再跟向凱出去，桃兒總是跟他保持一臂距離，他跟她咬耳朵，她都挪開一點(diǎn)兒，不忒近乎了，歷史的經(jīng)驗值得注意。熗鍋絆她一個大馬趴，她不能再在向凱這翻船。集體游園，向凱經(jīng)意留上幾張膠卷，惦記著跟她拍合影，她沒答應(yīng)，向凱只好叫她站在湖邊，單另給她拍。他舉著相機(jī)，對著取景框，一瞄就是老半天，直到桃兒擺姿勢擺得不耐煩了，他才按快門?！澳氵@么漂亮，肯定上相。”他說。她怕他洗出她的相片，到處顯擺，到時候她有嘴也說不清了，就說：“沖出相片來，連底版一塊兒給我?！毕騽P求她：“我一樣留一張行不行？”桃兒一點(diǎn)兒也不通融，嘿唬道：“不行，除非有一天我想給你了，你才能接著?！毙姨澫騽P不跟她計較，嘿嘿一笑就過去了。

“你總是這么好脾氣嗎？”桃兒問。

“是，天生的……”向凱說。

“我看倒未必。”桃兒說。

“處長了，你就有親身體會了。”

她沒說話，再說話可能口就太冷了。

她聽說，沒成家以前脾氣不好的爺們兒，成了家以后，反倒會變得心疼人了，而那些沒成家以前總是賠笑臉的爺們兒，成家以后就現(xiàn)原形了，雞吵鵝斗，急皮怪臉——要這么說，熗鍋也許要比向凱牢靠?？上В瑹湾?zhàn)吡?，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走了，跟桃兒相好的姐們兒問過桃兒：“你是不是什么地界兒得罪過熗鍋？”桃兒想了又想，末了回答：“我沒得罪他?！毕喾?，她倒是回憶起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是怎么抱著的，怎么親著的，他又是怎么替她把額前的一綹頭發(fā)捋到后邊去的……不過，她會把所有這一切都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不跟人家分享，甚至包括熗鍋。而且她的這幾個姐們兒比她還小，把這些個秘密都告訴她們，不是等于腐蝕她們嗎，出了問題，誰來擔(dān)責(zé)任？

“我最近老累得慌，所以你就別叫我跟你出去了，我想養(yǎng)養(yǎng)，養(yǎng)好了再說?！蹦翘?，向凱叫她一起去給一個熟人溫居，她對他說，說得很認(rèn)真。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看法了？”向凱擺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架勢，問桃兒。

桃兒搖搖腦袋說：“即便是有看法，也是我對自己有，而不是對你?！?/p>

“你是不是還在惦記著熗鍋？”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自己也不知道?！?/p>

“落了魄的鳳凰不如雞，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他爸已經(jīng)被下放勞動了……”

桃兒不想聽了，她聽不下去，她跑走了。她心目中的熗鍋應(yīng)該是樂呵呵的一個小伙子，而不該是一個垂頭喪氣的倒霉蛋，她不允許他那樣。

14

桃兒在家里一點(diǎn)兒不掛相，反而比平時更愛說愛笑了，她不想叫一家子替她揪心，幾個姐姐各自都有一堆亂七大八糟的崴泥事兒攤著，等著她們?nèi)ナ帐?，她不能再給她們添亂，盡管家里數(shù)她小。

她覺得她馬虎眼打得不錯，沒人瞧出什么破綻來。一天，一覺醒來，卻見瓜兒跟果兒站她床頭，就像兩只老虎盯著一只掉進(jìn)陷阱里的兔子一樣，不知怎么下嘴才好，桃兒一骨碌爬起來，往床里頭退了退，失里慌張地問：“你們要干什么，想吃了我呀？”果兒斜楞個眼兒瞅著她說：“吃不吃你，就看你跟我們說不說實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