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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喜歡鴿子,并不喜歡打架。
任誰都知道鴿子是和平的象征。即使在槍林彈雨中穿行,它也是為了戰(zhàn)爭的早日結(jié)束而飛翔。
但他卻靠打架成為了蓮花巷一霸。
這個年代的特點就是弱肉強食。大學(xué)那么少,熱血青年那么多,不念書就打架,總要混出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開始他也害怕自己被板磚拍,后來發(fā)現(xiàn)拍多了別人,自己被拍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少?!扒苣眯g(shù)”在打斗中被他應(yīng)用得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后,他也就越來越快地讓對方吃痛,直至達到不傷人,而讓對方低頭認錯跑路。
至此,知青回城的馮國棟一直覺得他是個負責(zé)任的打架高手。不是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嗎?他打架成了高手,竟在一場混戰(zhàn)中看到了“顏如玉”。
本來就是一場復(fù)仇戰(zhàn),起因是李建設(shè)打了他妹妹的男朋友向陽。過程呢也很簡單,小胡同里,他帶人堵住一邊,沒料到,胡同的另一邊,卻走來了那個姑娘。
她推著自行車剛拐過彎,就看到氣勢磅礴的一幫人,明顯嚇得不輕,要不是他扶了一下,她保準(zhǔn)會腳一滑,栽個跟頭。馮國棟制止了兄弟們怪聲怪氣的說笑,姑娘和她的妹妹便立刻逃開了。馮國棟卻在接下來的打架中有點心不在焉,下手也重了點。他心想,都怪李建設(shè),不能早點打向陽嗎,要是早點打,說不定他也就能早點遇見她了。
不知是不是養(yǎng)鴿子養(yǎng)出同心同德了。都說老鴿識途,難道上天安排他要結(jié)識這個姑娘嗎?第二天,他就又遇見她了。
公交車上,她坐在前排,正全神貫注地看書。馮國棟開心地閉上眼睛,吹了一段《橄欖樹》的曲子,想象著聽?wèi)T了這旋律的自家鴿子,正趕著飛過來看看這個姑娘。突然一個急剎車,他再次出手拉住了要跌倒的她。馮國棟這才看見書名——“簡?愛”。這是個什么故事?
不是都說事不過三嘛。要是第三次再相遇,代表著什么呢?是心中所系,還是天意呢?馮國棟不確認是不是曾第三次和她短暫相遇過,因為那天他正和小娟置氣。馬小娟和他是一個胡同長大的孩子。馬家和馮家也算是患難之交,兩家的大人在被批斗的歲月里彼此舔傷,而他和馬小娟倒不是相親相愛著長大的,都是火暴脾氣,從小打到大,三天兩頭地吵架?;蛟S是這樣吧,他總覺得那個姑娘的安靜氣質(zhì),是一抹異色,如流星般炫麗,落在他的世界,讓他心生向往。
《簡?愛》到底是個什么故事?馮國棟飛快地騎著自行車,把馬小娟甩在身后,心里卻想著那天在公交車上,她散落在地的那本書。
馮國棟抬頭看看陽光,這年是春暖花開。他卻不知道在此后的多年,他對她的簡單愛意,卻上演了一輪復(fù)雜多變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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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看書,也把作家夢深藏心底。
然而她的世界太安靜。沒有如簡?愛那般的動蕩流浪,也沒有像妹妹穆桐經(jīng)歷過下鄉(xiāng)學(xué)農(nóng)的艱難和刻骨,她的專業(yè)是媽媽指定學(xué)的護理,工作是父母托人找到的廠醫(yī)院。連愛情,外國小說里最動人心弦的描寫,在她這里竟如鏡面一樣平靜:她——穆杉,被人一見鐘情了。于是,在春暖花開的這一年,她有了一個遠在邊防的未婚夫秦川。
穆衫總是在想,真水無香,也許這樣沒什么不好,她的文藝評論不也在報紙上發(fā)表了嗎?在這樣一個動蕩辛苦的年代,安穩(wěn)本身就是一種幸運。于是,她將這種安穩(wěn)發(fā)揮到極致,當(dāng)妹妹的知心姐姐,當(dāng)爸媽吵架的調(diào)解員,和廠醫(yī)院的小賈成了好朋友,跟只見過一面的秦川保持通信,給韓大爺定時送藥輸液,閱讀《簡?愛》,努力寫作,期待有一天成為勃朗特一樣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