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家終日與人類行為的具體遺存打交道,它們歷經(jīng)多年依然幸存于地下,如黏土陶器碎片和房屋地基等。但這些具體遺存卻從根本上受到人類文化抽象方面的影響。例如,生活在秘魯沿海的莫希人(Moche)會用華美的金器、銅器、紡織品和復雜的王室徽章為諸王陪葬。秘魯考古學家沃爾特·阿爾瓦(WalterAlva)在秘魯西潘(Sipán)大土墩的發(fā)掘,讓我們了解到其中一個王埋葬于公元前400年,隨葬的金響板上描繪了一個身著全套行頭的莫希武士正在用他的戰(zhàn)棍擊打犯人的頭部(見第14章)。西潘王這件杰出的隨葬藝術品反映了一種有著復雜象征主義和宗教信仰的文化,正是這些象征和信仰部分構成了莫希人的抽象世界。
1.9文化史、時間和空間,以及“對民族志的現(xiàn)在的迷思”
歷史可向前追溯千百萬年直至遙遠的史前時期,彼時在一片平凡無奇的景觀中生活著考古學意義上的人和文化,各自都有其獨特的時空背景。研究這些背景的文化史便是考古學的一個基本組成部分。
文化史(culturehistory)是對歷史上綿延數(shù)千年的人類文化的描述。文化史脫胎于在時空背景中對考古遺址及其包含的器物(artifacts)和結構的研究。通過考察遺址群及其出土器物,就有可能建立跨越世紀甚至千紀的人類文化的局部性和區(qū)域性序列。對文化史的研究有賴于另一個重要原則,即背景。
背景
考古背景(context)①指的是某個考古發(fā)現(xiàn)在時間和空間中的位置,它通過發(fā)掘、記錄和調查得以建立??脊疟尘叭诤狭藭r間和空間的維度,這里的空間指的不是宇宙中無限的空間,而是在考古調查和發(fā)掘過程中為每個發(fā)現(xiàn)而精確定義的位置。每一個考古發(fā)現(xiàn),不管是一枚針還是一座宮殿,都有一個確切的經(jīng)緯度坐標和深度,這些數(shù)據(jù)結合起來就為空間中的任何一點提供了一個絕對的、獨一無二的身份??脊艑W家在展開地面調查和發(fā)掘時會使用特殊的手段以記錄下每一個遺址、器物、居址和其他發(fā)現(xiàn)的精確位置。他們會在一張準確的調查地圖上標出每一個遺址的位置,以便運用地圖上的網(wǎng)格坐標對遺址的位置做出精確定義。在進行遺址調查時,考古學家會將整個遺址均分成網(wǎng)格狀,然后用這些坐標來記錄遺址表面或探溝(trench)中每一個出土物的確切位置,亦即一個時空背景,這種時空背景是由地層數(shù)據(jù)、年代測定和伴存關系(lawofassociation)共同決定的(見圖1-6b)。
時間
人類歷史的時間刻度是很難想象的。自冰期結束,巨大的冰原覆蓋了歐洲和北美洲大部分地區(qū)以來,我們的歷史又過去了15000年。自從第一個解剖學意義上的現(xiàn)代人出現(xiàn)在非洲以來,至少15萬年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量不足100萬的古人散居于非洲、亞洲和歐洲,而美洲在25萬年以前是沒有人居住的。兩百萬年前,地球上唯一的人類居住在熱帶非洲。我們可以將100枚硬幣卷成一卷來理解史前時間刻度。如果整卷硬幣代表人類及其文化出現(xiàn)于地球上的全部時間的話,歷史記錄所涵蓋的時間長度恐怕連一枚硬幣的厚度都不夠。
那么,考古學家是如何為過去測年的呢?世界史前史的年代學是建立在對不同文化層的觀察以及一系列精密測年方法之上的,這些測年方法將我們帶回到遙遠的過去,遠遠早于5000年前出現(xiàn)于西亞的世界上最早的歷史記錄(表1-2)。人類歷史上99%的時間都處于史前時期,并且只能以千年記,偶爾以百年記。
空間
空間位置對于考古學家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因為他們借此可以建立起考古對象和聚落之間、整個聚落之間、聚落和主要植被帶以及路標之間的距離。這些距離可能只有毫米之微,但如果是奢侈品貿(mào)易在數(shù)十個聚落之間的分布軌跡的話也可能長達數(shù)百公里。因此,考古學家大體從兩個層面來考慮空間:單個聚落內(nèi)器物的分布(見圖1-7),以及聚落形態(tài)(settlementpattern),即聚落本身在地貌當中的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