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看……她們可以嗎?”服務生問。
“隨便,”他揮揮手,“你去吧。”
服務生走后,兩個女人圍上來。這是個“雙飛”項目,每個項目都有一套完整而特定的程序和內容。李子雄知道這些五花八門的名目,但一直沒搞清楚那些具體程序和內容是什么,看到來兩個女人忙碌著脫衣上床,他甚至有種就要被強奸的厭惡感。
“你們就給我安靜地坐著,”他躺在寬大的臥床上,“我想休息下?!?/p>
兩個女人在床邊坐下來,有點不知所措。李子雄顧自把兩個大枕頭疊起來,把自己的頭頸靠舒服了,然后悠然地打量她們。他喜歡這種感覺,像打量自己一時興起買來的完全用不著的商品。兩個女人中,一個長得很漂亮,有點像范冰冰;一個長得稍微遜色,但恰恰是她,讓他心動了一下。
這個女人很像十年前的范麗,也就是他每晚準時給她打電話的現在的老婆。
李子雄認真地看著她,覺得還真有點像,就問:“你是哪里人?”
“本地人?!迸⒄f。
范麗是四川人。他略感遺憾,將視線移開,眼神空洞地看到別處。他似乎看到了深圳蓮花山上夕陽的余暉正一點點褪去,蒼茫的暮色向他籠罩過來。
李子雄在讀研的第二年就去了深圳。那是在小菊來見他后不久,他以做課題研究的名義向導師要求的。導師除了知道他很用功外,始終無法了解這個古怪的弟子的內心,鑒于他的課程完成得差不多了,只好同意讓他提前去做實踐研究。事實上,李子雄已經完全無心學業(yè),小菊的到來把他那時對人生的最后一點希冀毀掉了,一切對他來說都失去了意義。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離。
李子雄混在一大幫從四面八方來的人中從布吉入關,進入深圳。他背著簡單的行囊,在鬧哄哄的人群中就像一個普通的內地民工。他甚至連那些民工都不如,木然而呆滯的表情缺乏民工們臉上洋溢著的夢想和憧憬。他沉默寡言,充耳不聞大家對深圳這座充滿誘惑和幻想的城市的熱烈談論,以及對即將開始的美好生活的設想。入關時他遇到了難題,沒有邊防證,本來這沒什么難的,花二十元就能辦好,但他根本沒想過去辦。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從此隱姓埋名徹底消失。好在一幫同樣沒辦邊防證的人幫了他,叫他跟著他們從旁邊的一條小道繞過了關口。他們一入關就各自奔著自己的前程和夢想去了,湮沒在滾滾人流中,誰也不知道誰是誰,誰也不會去管誰是誰。
李子雄喜歡這種被湮沒的感覺,甚至希望能把自己忘記,讓過去變成一片空白。他沒有夢,不知道來深圳的目的,如果說有,那就是讓自己湮沒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