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算是朋友了。因為她與朋友們漸行漸遠,慢慢地沒什么往來了,但是她的日常動態(tài)大家還是很清楚的,無論是她口述給旁人的,還是在博客上寫出來示眾的,總能在朋友圈里流傳一下。但很不幸的是,基本上流傳的段子都介于黑色幽默和純粹的笑話中間。
問題是她并不知曉自己已經(jīng)活成了一個笑話,反而深深地感覺自己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傻降资裁唇行腋I钅??每個人的心中一定都有自己的藍本吧——即使那藍本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想象堆砌拼湊,常見于電視和電影中,卻從來都罔顧自己的真實需要和境況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就好像我另外一個刻薄的男朋友說的那樣:“美國中產(chǎn)階級總是住在紫藤鎮(zhèn)那樣的獨立house里,有個金發(fā)碧眼的主婦每天早上起來準備早餐,家里有兩三個孩子,還有一條叫Jack的狗,每個周日全家穿戴整齊去教堂……這樣的生活太讓人反社會了?!痹谒难劾铮@種程序化的日子和自己想要的生活早已經(jīng)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被責任裹挾著不由自主走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告訴自己這就是幸福,那簡直太荒謬了??墒?,實際生活里,又有多少人不是這樣身不由己呢?
我那個朋友就是,大家一致認為她擁有某種“集體人格”。就是基本上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看見別人的日子過成什么樣,自己也一定要這樣才行?;旧纤斜灸┑怪玫氖聝憾几蛇^了。雖然說這純屬個人愛好,但她其實并沒有從中獲得什么快感,她的主要訴求就是:哎呀,她買了個LV我怎么也得買個GUCCI啊,她買了POLO我好歹也得買個MINI啊!她自己其實也明白,既然沒什么獨立的人生觀,還不如比照著別人的生活過日子。其結果就是,她成了女版的夸父,在各個層面上追趕著別人的腳步:閨蜜們都戀愛了,我也得趕緊去相親;環(huán)顧辦公室大家都忙著結婚了,那我趕緊也閃婚吧;之后是一波一波成家立業(yè)的浪潮,從買房子到裝修到跳槽,樣樣她都不甘落后,乃至大家都不知道該夸獎她有上進心好呢,還是說這人完全沒獨立人格。問題是,假如事情只到這一步,還不至于遭到大家的嘲笑,關鍵在于,她按照別人的日子建立了自己的生活樣板,還認為如果不通過一定的渠道炫耀,那么豈不是白費力氣?所以你在她的博客上、開心網(wǎng)上都可以看到她盡情地嘲笑那些沒房子沒車子沒伴侶的男女們,嘲笑所有在戀愛中犯了錯誤而痛苦的戀人們。朋友們給她的寶貴經(jīng)驗如今成了她笑話別人生活不如意的道具……更何況,她就算很上進,也不能每天拐彎抹角地來問別人月薪到底有多少啊!其實你看,我說了這么多話,也不過是俗語“氣人有笑人無”六個字足夠概括的了。
所以,最后大家都很同情她的丈夫,因為他一次次被當做炫耀的道具擺了出來,從外表到薪水到職位到做愛體位和生育能力……朋友們都了如指掌。而她現(xiàn)在越來越和小區(qū)里的居委會主任、菜場的大媽沒什么區(qū)別了,沒有人敢和她談愛情,因為對她來說那也是別人的日子,別人的日子不是拿來攀比就是拿來嘲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