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吧?！?/p>

“嘿嘿，我今天都不用吃晚飯了，又省了一頓?！彼粗×_吃得香甜，比他自己吃了還愜意。

跟小羅在一起，他有種很高大的感覺，估計那些慈善家們做了善事就是這種感覺。有錢救濟窮人，那感覺真好?。】上X不多，只能救濟比自己更窮的人，而且只能救濟一個。小羅很愿意親近他，不知道是出于感恩，還是出于愛情。

他對小羅也不是完全沒沖動，但每次看到她那有點兒油膩還散落著頭皮屑的黑發(fā)，他就失去了親吻她的熱情。還有幾次本來是想吻她脖子的，但一眼看到她襯衣領(lǐng)上一道長長的污垢，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后來他放棄了她的頭臉部分，專攻軀干，但卻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很重的氣味，說不清是什么味，肯定不是狐臭，而是一種帶酸腐的氣味。如果是在例假期間，他甚至能聞到血腥氣，陳舊的、腐臭的血腥氣。他旁敲側(cè)擊地提過，但小羅好像聽不懂一樣，沒什么改進。

一直到他忍無可忍，提出分手，并滔滔不絕地把這些不滿都說出來之后，小羅才低著頭解釋說：“可能是我衛(wèi)生巾換得不勤吧。我看還沒浸透，就沒換，少換幾次可以少浪費幾塊錢，現(xiàn)在衛(wèi)生巾都漲價了，很貴的。”他目瞪口呆。

小羅淚汪汪地保證說：“我以后保證多換幾次?！彼难蹨I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給了小羅。

后來，他爭取每個月都給小羅一些錢，他有獎學(xué)金，還有做家教的收入。他父母那段時間也挺爭氣，沒病沒災(zāi)，不需要他給錢。他扎扎實實品嘗了一把慈善家的偉大崇高感。

在他的慈善光輝照耀下，小羅變得干凈了，沒氣味了，頭皮屑也洗凈了，衣領(lǐng)也沒污垢了。他們在他寢室做了第一次愛，他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然后，小羅以一種可疑的速度整潔且時尚起來，有一次居然摸出一百塊錢，讓他找個好點兒的理發(fā)店理個時尚點兒的頭。他沒接那錢，狐疑地問：“你告訴我，你這些錢到底是從哪里來的?！?/p>

“你給我的呀?！?/p>

“瞎說，我給你的錢我沒數(shù)？”

小羅看了他幾眼，大概知道他的錢他的確有數(shù)，只好說：“是我勞動掙來的?！?/p>

“什么勞動？”

“做家教?！?/p>

“給誰做家教？”

“你不認識的人?！?/p>

“做家教能賺這么多錢？我也做家教，我還不知道家教的行情？”

“他要給我這么多，我有什么辦法？”

“他為什么要給你這么多？”他厲聲問，“你一定做了什么家教以外的服務(wù)吧？”

小羅不吭聲了。

他悲愴地問：“你為什么要這樣？一個女孩子，為什么這樣不知羞？”

“誰說我不知羞？不知羞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穿干凈點兒來見你？”

“但是你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掙錢??！”

“那我還能以什么方式掙錢呢？”

“我可以給你錢啊！我不是一直在給你錢嗎？”

“你有多少錢給我？你給得起我的學(xué)費嗎？我媽為了給我湊學(xué)費去賣血，感染上了艾滋病，你給得起錢讓她診病嗎？我弟也要上大學(xué)了，你給得起他的學(xué)費嗎？”

他被問啞了。原來慈善家這么難當(dāng)啊？

小羅誠懇地說：“阿忠，是你救了我，你讓我變干凈了，變漂亮了，別人才愿意雇我，我才有機會掙到錢，我一輩子都感謝你，只要你不嫌棄，我永遠都過來為你服務(wù)。”

他差點兒吐出來：“你走吧，不用到這兒來了，我不需要你的服務(wù)?！?/p>

“我知道你嫌我臟，但我不臟，我每次都讓他用套子的，我就是跟你的時候才不用套子?！?/p>

他又差點兒吐出來，半晌才說：“你自己當(dāng)心，別染上你媽那種病?！?/p>

“不會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我只跟他一個人。他是真心愛我的，等他離了婚，就會娶我?！?/p>

“你別聽他糊弄你了，男人在這個時候是什么愿都可以許的?！?/p>

“不是糊弄，他是真的喜歡我?！?/p>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喜歡你？就因為他給你錢用？”

“不是的，這不是錢的問題。”小羅不好意思地說，“女人都能感覺到的。他每次那個的時候，都用嘴為我做的。你就從來沒用過嘴，你嫌我臟，我知道，所以他比你愛我?！?/p>

他再也忍不住了，丟下小羅，跑到走廊盡頭的廁所里去了。

等他從廁所回來，小羅已經(jīng)走了，給他留了一張字條：

哥：我走了，不再來找你了，因為你不要我來找你，但是我永遠都感激你，就當(dāng)你是我親哥。不要為我擔(dān)心，我會好好的。等我結(jié)婚的時候，一定來請你喝喜酒。你自己也要抓緊時間給我找個嫂子。

妹 玉琇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羅的字寫得很漂亮。

雖然兩段愛情都已經(jīng)成了“屎”，但他想起來還覺得很受傷。怪誰呢？只怪他太窮了。

如果他有錢，他走門子找路子也能留在A市，甚至可以進電視臺，就不存在跟林芳菲兩地分居的問題，也就不會讓電視臺那小子鉆了空子；如果他有錢，就可以多多資助小羅，付她和她弟的學(xué)費，養(yǎng)她的父母，修她家的房子，供她媽媽看病，讓她全家不再為金錢發(fā)愁，那她就不用去做家教，也就不會淪落為小三了。但他有這些錢嗎？沒有！他連養(yǎng)自己都緊緊巴巴，還談什么養(yǎng)別人？

經(jīng)過了這些不堪回首的“戀愛‘屎’”，宇文忠徹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如果說初戀的失敗只是讓他喪失了一顆豹子膽的話，那么后面一連串不成功的“介紹‘屎’”則讓他心灰意冷，明白了一個硬道理：沒有錢，他什么也不是，沒哪個女人愿意跟著他窮一輩子。雖然他并不是很愛小羅，但小羅的離去傷他傷得最深。

林芳菲甩了他，他還可以安慰自己：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可以走到一起？保爾·柯察金和冬妮婭也沒走到一起呢。但小羅難道不是跟他一個世界的人嗎？同一個世界的人都甩了他，他還能到哪個世界去尋找愛情？最令他無奈的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來。

如果小羅不去做小三，而是跟他結(jié)婚，那么他倆的后半生怎么過？就算他倆都能順利找到工作，但也不會是賺大錢的工作，那點兒死工資能養(yǎng)活自己的小家和雙方的大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