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玩笑了,哪里有富婆愿意包養(yǎng)我?”
“格蕾絲就是個富婆?!?/p>
兩個人正八卦著,目的地就到了。老楊把車停下,吩咐一聲“搬東西”,自己徑直走去開大門。
太陽好大,曬得人睜不開眼睛。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知道是都上班去了,還是躲在屋子里乘涼。宇文忠從后車廂里拉出兩個箱子,剛提到門前,忽聽老楊大喝一聲:“攔住它!”
他還沒搞明白咋回事,就見一團黃褐色的東西從他腳邊躥了出去,老楊追過來,把他推在一邊,直奔那黃褐色東西而去。
他放下箱子,去看老楊在干什么,但四下一張望,沒見老楊的影兒,又怕跑遠了箱子被人拎走,房子被人打劫了,只好守在原地,被太陽烤得直冒汗。過了好大一陣兒,才見老楊氣喘吁吁抱著個黃褐色的物件回來了,滿頭大汗,嘴里念叨著:“乖乖,你要是跑丟了,我可麻煩大了。”
宇文忠定睛一看,是只大貓,無辜地躺在老楊懷里,十分溫順馴良,不像剛肇過事的樣子。老楊抱著貓進了屋子,邊上樓邊叫:“快進來,把門關(guān)上,外面熱死人?!?/p>
宇文忠把箱子拎進屋去,關(guān)上門,發(fā)現(xiàn)屋子里倒十分涼爽,但他剛曬出來的滿身熱氣一時還鎮(zhèn)不下去。他撩起T恤擦了一把臉,想去把剩下的東西提進來,又怕把貓給放出去了,只好站那里等老楊發(fā)話。
過了一會兒,老楊從樓上下來,聳起肩膀,用T恤的短袖擦擦臉上的汗,解釋說:“這是格蕾絲的寶貝貓兒子,要是弄丟了,我可賠不起?!?/p>
“我剛才連門都不敢開。”
“現(xiàn)在沒事了,我把它關(guān)起來了。你去把東西都提進來吧,然后我?guī)闳ベI點吃的?!?/p>
宇文忠趕緊出去提東西,回來時看見老楊正用手機講電話,滿臉是諂媚的笑:“哪里是在嘮嗑呢?是那貓趁機跑了出去,你不相信?不相信可以問阿忠……好,好,就回,就回,怎么說也是老鄉(xiāng)嘛!”
收了線,老楊招手說:“來來來,我?guī)闵蠘强匆幌戮偷没厝チ?,你嫂子她心口不舒服。這城里的女人啊,要是懷了崽,就像當(dāng)上了王母娘娘一樣,不把你支使得團團轉(zhuǎn)就不甘心,我下輩子堅決不娶城里女人了,尤其是爹媽當(dāng)官的?!?/p>
“你趕快回去吧?!?/p>
“沒事,我給你交代一下就走。喏,那間是主人房,格蕾絲住的,你別進去,女人都有潔癖,最見不得別人進她們的閨房。她每次休假出差都讓我?guī)退湛簇?,就因為我這人自覺得很,從來沒進過她的房間,所以她特別信賴我。喏,這間是客房,她‘貓兒子’住的。這里還有一間小臥室,你可以住幾天,找到房再搬出去。記得喂貓,還要給它清理垃圾?!?/p>
宇文忠慌了:“怎么喂?怎么清理?你得告訴我一下?!?/p>
“來,我指給你看。喏,這個袋子里是貓食,這個袋子里是貓砂(墊在垃圾箱供貓拉屎的)?!?/p>
“多久喂一次?多久清理一次?”
“你看著辦唄,吃完了,就加些食,拉臟了,就清理,簡單得很。”老楊說著,從鑰匙鏈上取下一把鑰匙,交給宇文忠,就匆匆下樓去了。
宇文忠跟了下來,看見老楊已經(jīng)坐進車里,只好揮手告別。等老楊的車開走了,宇文忠回屋,關(guān)上門摸索了一番,知道怎么從里面鎖住門了,便把門鎖上。把自己的東西都提到樓上,宇文忠只覺頭昏腦漲,這房子也太豪華了,比他見過的所有房子都豪華,且無比潔凈,搞得他自慚形穢,生怕自己一舉手一投足就會給這房子留下不可磨滅的污跡。
他從旅行袋里拿出一條毛巾,推開了好幾個門,終于找到了浴室。哇,真是富麗堂皇,比老楊家的氣派多了。浴室里有浴缸,還有個玻璃門的小單間,像是洗淋浴用的,推開一看,果然有個蓮蓬頭。他擰了一下開關(guān),有水,不過是冷的。他顧不得了,脫掉衣服,取下眼鏡,走了進去。洗了一陣兒,水還是冷的,他越洗越?jīng)觯缓貌莶菔毡?。擰干毛巾擦了擦身體,一抬頭,迎面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人影,白花花的,嚇了他一大跳!
宇文忠嚇得不輕,以為是女主人回來了,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對面墻上有面大鏡子,他趕快拿起眼鏡戴上,確定了那白花花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好大一面鏡子!差不多占了整面墻,鏡子上方是一排燈泡,總有一二十個吧,估計一開燈會亮得像燈光球場一樣。他還從來沒在這么大的鏡子里看見過自己赤裸的模樣,感覺很別扭,急忙找了干凈衣服穿上,然后把自己的箱子和雜物都提到房間里的一個掛衣間里藏起來,盡量讓房間顯得像沒人來過一樣。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就住在掛衣間里,因為臥室里那張豪華的大床,讓他肅然起敬到擔(dān)心尿床的地步。他只在電影里看到過那樣的大床,是專為“007”之類的猛男與美麗的女人們在上面纏綿悱惻而設(shè)計的。他簡直想不通自己那睡慣了硬邦邦單人床的身體,怎么能放在那么高雅的大床上,完全是有辱斯文。
他走出臥室,來到“貓兒子”住的房間門前,想推開看看要不要喂食,但又怕“貓兒子”跳出來到處亂跑,如果從哪兒鉆出去,那就麻煩了,遂決定先把全部門窗都檢查一遍再說。
樓上的窗子都關(guān)得嚴嚴實實,還有層層窗簾遮著,應(yīng)該沒問題。樓下有一個很大的玻璃門通后院,關(guān)得死死的,樓下的窗子都關(guān)好了。他終于放了心,即便那貓奪門而出,也出不了屋子,只要還在這屋子里,就有辦法逮住它。
他返身上樓,邊走邊打量,越看越肅然起敬,墻上掛的是他看不懂的西洋畫,家具也很西洋,而且是帶古風(fēng)的,桌子椅子上都有些毫無實用價值的雕花紋路,而且沒哪件家具的腿是直的,都是曲里拐彎的。作為鄉(xiāng)下木匠的兒子,他那有限的木工知識告訴他:這些家具都挺貴的。因為越是華而不實的家具,越費工費時,也就越貴。
一句話,這房子比他看到過的任何房子都好。當(dāng)然,他長這么大,也沒看到過多少豪華的房子,他生在鄉(xiāng)下,長在鄉(xiāng)下,家里只有一棟土墻屋,下雨漏雨,起風(fēng)落灰。他中學(xué)到鎮(zhèn)上住讀,跟另外十多個人擠一間房;上大學(xué)到A市住讀,跟另外五個人擠一間房;讀碩士到B市住讀,跟另外三個人擠一間房;讀博士也是在B市,跟另外一個人擠一間房。按照這個速度,他應(yīng)該在做博士后時才能一個人擁有一間房。但按照房價上漲的速度,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擁有自己的房子。
他到美國來還是準備跟人擠住的,但人家還不待見跟他擠呢。本來說好租老楊家的一個臥室,跟老楊家共廁所共廚房,結(jié)果到了美國,老楊突然通知他說老婆懷孕了,岳父岳母都要過來探親,不能把房租給他了,讓他先到一個朋友家暫住幾天,找到去處再搬走。他就這么被推了出來,但他沒想到暫住幾天的地方是這么富麗堂皇。不知道住這幾天得交多少錢?肯定不便宜,他得盡快找個地方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