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為我安排了很好的密談機會。這個機會一旦失去。便不可復(fù)得。在舟子操櫓、漁夫曳網(wǎng)之間，我們開始了談話。我鄭重其事地先說出我有前往中國的意圖，進一步講明我對中國的看法，又傾訴了自己的抱負，并告知二哥相約的事情，以及以往所經(jīng)歷者，最后表示愿投靠于他，請求給予援助。他立刻答道："今后的問題只在于中國。朝鮮問題不過是枝節(jié)的小問題而已，最終的命運有待于中國問題的解決。中國不僅是東亞命運的關(guān)鍵所在，恐怕也是關(guān)系全世界命運的一個賭場。你的計劃，實獲我心。"繼而他又低聲說道："我也有訪清之意。最近已準備就緒，不久即將啟程。但以某種原因要保守秘密。日期也不會太長，往返大約不出三個星期。請你暫時回鄉(xiāng)靜候消息，待我歸來后再與你定久居中國之計。此事請多加謹慎，不要泄露出去。"他詞意懇切，使我感到面前像開辟了一條生路。我鞠躬致謝，向他敬一杯酒。他接過去一飲而盡，并高聲唱起朝鮮歌來，又命我吟詩。此時，偶有一條魚躍入舟中。他欣然道："這是吉兆！"②他抓起魚來祝告一番，再擲回海中。到了夜半，月斜風(fēng)起，我遂與他同吟明月之詩，泛舟而歸。?。≈邢斂盏拿髟?，當你目睹這不知眼前命運的人的真情，究竟會有何感想呢？

我滿懷希望回到鄉(xiāng)間，將此事告知二哥。二哥也欣喜雀躍，祝賀平生之志的實現(xiàn)已有端緒，唯一等待的是金先生的消息。然而，夢一般的噩耗，突然出現(xiàn)在報上，說："金玉均已被洪鐘宇暗殺。"③世人莫不為之震驚。我和二哥尤其驚駭?shù)貌荒荏E然相信，于是致電東京金先生的心腹，詢問是否真實。所得到的回答和報紙的消息相同。然而我們還希望這是一個誤傳罷了。不久，金先生的仆人從長崎來電說："老頭子逝世，詳情函告。""老頭子"是對金先生的尊稱。事情至此，已無懷疑之余地。不久，信也到了，情景歷歷，不忍卒讀。我們唯一的希望，眼見被這場意外的悲劇毀滅了。嗚呼！一場春夢，消逝無蹤。又能向誰傾吐衷曲呢？我們仔細商議之后，決定二哥留在鄉(xiāng)間出售所有的土地，由我一人去東京吊祭金先生，并參加葬禮的行列送金先生的遺體到墓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