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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節(jié):每個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貍在等著(32)

每個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貍在等著 作者:雪屏


"你跟哪個同學(xué)還有聯(lián)系?"趙楚問。

"嗨,我一天到晚瞎忙活兒,聯(lián)系少。"我就告訴他有誰跟誰我見過面,誰跟誰打過電話,都算上,也就那么五六位。

"他們是不是混得挺好挺灑脫,又有房子又有車,整個一傻不錯?"

我說:"差不多吧,其中劉海最牛B,當(dāng)廠長了,開個大奔滿世界轉(zhuǎn)悠--威風(fēng)!"

"我靠,他那德行還能當(dāng)廠長?"趙楚一臉的委屈,好像全人類都欠他的錢似的,"這年頭,沒處說理去,想當(dāng)年他的數(shù)理化卷子都是抄我的。"

"對不起,稍等。"這時候,有人買書。

"你有他們的電話嗎,給我一個,好久不見了,怪想的。"我一回到趙楚身邊,他就說,特誠懇的樣子。

"你自己抄吧,我忙完再來招呼你。"我從抽屜里拿出電話簿,掀到有那幾個同學(xué)電話號碼的一頁,遞給他,趕緊又照顧生意去了。每賣出一本書,我都要贈給讀者一張精美的藏書票,還加蓋"油紙傘書坊"的紀念章,真夠累的。

在受累的過程當(dāng)中,我也時時不忘用眼神關(guān)照趙楚一下,只見他埋頭于電話簿里,有點兒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意思。我突然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不,不止驚奇,簡直是萬分驚奇,他竟然有了白發(fā),就在腦瓜頂那,一撮撮的白發(fā)猶如根根銀針,觸目驚心地閃閃發(fā)光。難道,我們這個年歲的人,已經(jīng)開始從成熟走向衰老了嗎?

隔了一天,從早到晚我的電話鈴就沒間斷過,像超市里搶購什么似的排著隊的來,而且態(tài)度都那么蠻橫,罵罵咧咧算是客氣的。他們質(zhì)問我,誰說他們急著要買保險來著?"我沒說呀,我是無辜的。"我跟他們解釋,他們也不聽,偏一口咬定是我讓人家打的電話--那個姓趙的小子是這么說的。

趙楚算是把我害苦了,他肯定是在哪兒找了個不花錢的電話,將我電話簿里邊所有的電話號碼都打了一遍,包括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個不能少",而且還公然跟人家說是他媽的我指使他打的!

罵我罵得最兇的有兩個,一個是寫電視劇本的,頭天在電腦跟前敲了一宿的字,早晨剛躺下就被電話吵醒了;另一個就是在總醫(yī)院的那個外科醫(yī)生,因為轉(zhuǎn)天有手術(shù),所以夜里早早睡下,結(jié)果讓趙楚的廣告電話鬧得一夜無眠,手術(shù)時差一點兒出差錯……

一腦門子的官司和一肚子的怒火,找不到發(fā)泄的地方,我只好給趙楚打電話,誰知他接過電話來就說了句"對不起,我正在工作,過一會兒我再打給你",就掛了機。我?guī)缀趿R起街來,但是運運氣還是忍住了。

傍晚時分,趙楚真的把電話打了過來,沒容我開口,他先說:"我覺得你的那些親戚朋友都對保險業(yè)務(wù)的重要性認識不足,把國計民生的大事業(yè)視為兒戲,以后你要多做做他們的工作,提高提高。"我問道:"提高你個頭,誰叫你隨便給他們打騷擾電話的?"他似乎還挺理直氣壯,"這是我的職責(zé)所在,別忘了,我就是賣保險的!"

我真的拿他沒有辦法了。我歷來喜歡跟虛榮的人打交道,虛榮是什么,虛榮就是好面子,好面子是什么,就是要臉,趙楚這種人實在是我不喜歡的,因為他不虛榮。我現(xiàn)在的想法只有一個,把從我那里抄走的電話號碼還給我,免得他繼續(xù)擾民。

我說:"我們約個地方見見面,就是今天,就是現(xiàn)在,你看在哪里比較好?"

他答應(yīng)跟我見面,但是見面的地點遲遲定不下來,讓他選擇一處地方,他不選,那么,好,由我來選,說了六七個地方,他又都不同意,經(jīng)過反復(fù)協(xié)商,最后終于決定在起士林餐廳門口碰頭。費的勁兒,絕對不亞于世貿(mào)談判。

"說好,不見不散。"我叮囑他。

不消十分鐘,我就到了約會地點,眼巴巴地等著他。我兩手插在褲兜里,在方圓二十來米的范圍之內(nèi)遛來遛去,東瞅瞅,西望望,特警惕,生怕讓他漏了網(wǎng)。等了大概有一個多鐘頭吧,他也沒來。周圍的行人還以為我是蹲堵的便衣呢,都躲著我走。

我知道我是讓趙楚涮了。我點了一支煙,慢慢吸著,悄然地走開了。我在心里一再囑咐自己,要把他的名字在我的記憶中永遠地抹去,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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