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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每個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貍在等著(5)

每個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貍在等著 作者:雪屏


趙楚倒顯穩(wěn)重多了,淺淺地笑。趁我沏茶倒水的時候,他才開口說話,"已經(jīng)混成老板了,看來,你經(jīng)濟狀況不錯。"我忙說,"托您的福,還成,還成。"跟著,他從公文包里掏出許多的表格,攤在我面前--

這是什么?我正詫異間,趙楚已把鋼筆備好,用牙咬下筆帽,硬塞進我手里,說道:"有倆錢,別亂花,多想想身后事是正經(jīng)。這是保險單,我建議你,買一份人壽保險,將來老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之后,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上保險的種種好處,抑揚頓挫,激昂非常。

"還是老朋友替我想得周到。"我草草簽了表格,推一邊去,也好繼續(xù)暢敘友情。我最關(guān)心的是那些老同學(xué)這個如何、那個怎樣,連羅素幾次在桌下踩我的腳,都沒去理睬。

趙楚把表格上下審閱一個夠,又指點我改動幾處,才精心收起,如釋重負般地吁出一口氣:"你把款子準備好,改天我來取。"說罷,竟坐也不坐,拍拍我的肩膀,要走。

"老九不能走啊,我弄些酒菜,咱們聊個痛快多好。"我挽留再三,趙楚還是走了,這讓我很失望。

"你不知道,小時候我們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光屁股的交情。"我仍然意猶未盡,無限感慨地對羅素說。羅素卻使勁兒撇撇嘴兒,一臉的不屑,"萬喜良,傻吧你!"

咦,什么意思?今天陰轉(zhuǎn)多云,羅素也顯得反常。這時候,我養(yǎng)的那只鸚鵡突然仿著孔乙己的腔調(diào)說了一句: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店堂里的仨倆顧客都笑了。這是我精心調(diào)教的,紹興口音極純。可惜,就會這么一句。

羅素掀開記事簿,跟我交代我不在時誰取走什么書,誰又托我找什么書,還有工商局要我們訂閱什么報,雖瑣瑣碎碎,但她都打理得清清明明。幸虧有她相助。

在我粘補殘書的時候,宣紙、膠帶及糨糊攤一桌子,羅素照例是該出手時不出手,兀自托著腮凝望一處,若有所思的樣子,很是冷艷,像胡蘭成說張愛玲的那樣:她完全是理性的,理性到如同數(shù)學(xué),而她的艷亦像數(shù)學(xué)的無限。因為是周末,甜妞來電話說要過來吃飯,電話雖是老式搖把的外殼,機芯卻是新的,可還是嘎嘎的響,須大聲才聽得到,羅素這才豎起食指在嘴邊,示意我小聲點兒。

"其實,她并不適合你。"冷不丁,羅素丟出這么一句,我知道指的是甜妞,待聞其詳,她又不語了,仍是托著腮的架勢,宛若臨水照花人,不過,仿佛隔著厚厚的霧。

我們--我說的是我和甜妞,此時此刻,剛吃飽,面對面坐著,聽米盧在電視里兜售他的"快樂足球"。指望我跟她兩人并坐一起看看書或手牽手逛逛街,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除了做愛,更多的是家長里短,充滿著世俗的平和,才是她的所愛。

我以為太過庸常。

這些年,若即若離掛牽著,兩人的情感發(fā)展史總掀不到新的篇章,也是由于這個原因。我知道,她是個表里不一的女孩兒,老是嘴上說的一套,心里想的是另一套,用"一半火焰,一半海水"來形容似最為恰當。我認為是一種惡習(xí),縱容不得。有時她生氣,明知哄哄就好,也偏不。

碗筷收拾停當,趕緊上床,這已成為例行公事。忙著去淋浴,浴后我就這么赤條條地在屋里蕩來蕩去,甜妞笑我是暴露狂,我亦笑,笑她有窺陰癖。她洗澡總是很慢,用時竟有阿杜個唱音樂會那么久,讓人生急。

"哎呀,我忘了把紅燒魚撂冰箱里了。"正在有傷風(fēng)化的時候,她突然想到。

"別去管它!"我不想這么快就下欲望號街車,問題是--還沒到站呢。

"不行,會餿掉的。"她硬是推開我,匆匆去了廚房。

床一下子寬敞了。我汗津津的軀體驟然間冰冰涼,好似兜頭一盆冷水,把那種叫欲火的東西澆滅了,連灰燼都已不見,高漲起的激情,也一直跌落到太古洪荒里。

甜妞回來,臉上是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見我靜靜地瞅著她,頰上紅一紅,忙忙地去遮蓋陰部,上床來趕緊鉆進毛巾被里,連頭也蒙上。

"繼續(xù)吧,死死地盯著人家做什么?"因為口鼻掩在毛巾被里,聲音也就甕甕的,像早期電影譯制片的畫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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