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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jié):旅途中(1)

尋常往事:回憶祖父劉文輝 作者:劉世定


旅途中

西南行政委員會撤銷后,我和哥哥隨祖父、祖母遷居成都。時間是1954年。

我們從重慶到成都是坐火車,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很高興。我特別是對于火車的煙囪和汽笛感興趣。重慶的嘉陵江上,每天有輪船來往,那時的輪船是火輪,船上有煙囪,煙囪冒著濃煙。守著嘉陵江,輪船的汽笛聲我也常常聽到。那時,哥哥和我還有一個火輪玩具,加上油點上火以后,冒著煙,可以自己在大盆里行駛。不過我們玩的次數(shù)很有限,大概是因為那時候 油是緊缺物資的緣故吧。然而,這更增加了每一次玩的興趣。其實,煙囪和汽笛對于我不僅有江上每日所見所聽以及玩具的魅力,它們在我心中是一個引發(fā)想象的東西――它們是一種神奇的力量,推著那么大的船跑;它們還意味著遠方――母親是乘輪船走的?,F(xiàn)在,曾經(jīng)和江水聯(lián)系在一起的煙囪和汽笛,被放到火車上和陸地聯(lián)系起來了,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情景,朦朧的象征,令人興奮。

煙囪和汽笛在我生活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在心中的印象是具有美學意義的。兒童時代畫畫,涉及遼闊的畫面,常常愛畫上火車或輪船,并且要有煙囪和煙。1972年冬季,北方農(nóng)村冬閑時節(jié),我離開插隊的雁北農(nóng)村,南下到太原、平遙一帶游歷并訪問朋友,爾后又到河北白洋淀農(nóng)村小住。在從保定登上去北京的火車后,擠坐在車廂的地下閑而無事,正好遐思。構(gòu)想詩句便是一種遐思游戲。在火車的“咣當咣當”的晃動中,湊成一首“七律”。詩的頭兩句是:“噴云吐霧三千里,幾處留蹤幾處家?!蹦┪矁删涫牵骸耙唤涕L笛驚別夢,青空碧海眺京華。”前兩句和最后兩句都和火車有關,其代表性物件則是煙囪和汽笛。從上個世紀70年代后期開始,有關環(huán)境污染問題方面的東西讀多了,這兩個物件就越來越難和寫詩這樣的情感活動相聯(lián)系了。不過,它們在我記憶中的特殊位置,是抹不掉的。

那次坐上從重慶到成都的火車后,對于火車那有點搖晃的運行,感覺有趣。特別是在車廂里走動,別有一番滋味。但這種搖晃感在吃飯的時候,卻覺得是一種麻煩了。那天在火車上吃的是面條。在重慶家里絕大多數(shù)時間是吃米飯,面條算是一種點心,偶爾食之。因為不常吃,所以用筷子把長長的面條夾起來放到嘴里的技術(shù)有欠熟練。恰恰那天吃飯的時候火車又晃得厲害,因而幾度不能順利地把面條夾到嘴里。于是,便向祖母要求用筷子把面條先卷成一個卷,再放到嘴里,這樣比較穩(wěn)一些。為什么要向祖母請示呢?因為這種吃法我曾在家里自發(fā)采用過,但被祖母認為是“沒吃相”而制止了。這次,要重用故技,當然要祖母同意。結(jié)果很是順利,條件變了,祖母放寬了要求,這碗面條也比較順利地吃完。這大概是我接觸到的規(guī)則變通的第一個例子。

第二次隨祖父、祖母長途旅行,乘坐了飛機。1955年,祖父到北京開會,祖母和哥哥及我一同北上。記得我們乘坐的是一架小型運輸機,機上的乘客就是我們一家人。機艙里沒有現(xiàn)在客機上那種面向前方的成排座位,而是在機艙兩側(cè)有兩條長座位供乘客使用。

第一次坐飛機感到很新鮮,但起飛后很快就覺得顛簸得很厲害。那種顛簸使人越來越覺得頭暈、惡心。哥哥忍不住,首先嘔吐了,吐在飛機上準備好的嘔吐袋里。我努力忍耐,不想吐出來,但后來終于忍不住了,并且蓄之既久其發(fā)必速,還來不及打開嘔吐袋,就一下子吐到祖母身上。祖母本來沒有事的,被我這樣一折騰,又忙著讓我漱口、清潔衣服、打掃穢物,結(jié)果她也吐了。一家人中只有祖父一切正常。不知是他本來就不暈,還是坐過多次后適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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