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我們重逢在天龍,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我們客氣而漫無邊際地說著“你好嗎”、“你忙嗎”,把心藏在眼睛后面。我曾設(shè)想過我們會在街邊、咖啡店、飯店、酒店大堂、不得不去的宴會、開業(yè)慶典、公司尾牙、別人的婚禮或者葬禮、新生兒的滿月酒或老人的百歲宴……可我沒想到會在天龍。因為我對他說過,萬一我們分手了,就不許他再踏進天龍半步,那是給我?guī)碜疃嗫鞓返牡胤?,我不許他出現(xiàn),不許他玷污了那里的快樂記錄。他說,那是一個沒有品位的地方,要不是為了陪我,他才不會去呢。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yōu)槭裁匆质帜??我們怎么會分手呢?當時,他說完,我笑了,笑得特別甜?,F(xiàn)在想起來,我覺得我那時笑得特別傻,是不知死期將至的那種傻笑。
我將最后一支煙蒂丟到窗外,雨迅速把它澆熄了。
我說:“我才不會去寫什么該死的《去年在我們的房間》?!?/p>
他猛吸了一口煙斗,車廂里瞬間溢滿誘惑的奶油香氣。
他說: “我也不會去拍什么該死的《去年在我們的房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真的要拍《去年在我們的房間》?!?/p>
他把“我們” 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像是為了強調(diào),也像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我卻在努力回想我們是否真的有過“我們的房間”,答案是No。沒有什么是“我們” 的,除非以后會有……“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可以寫《去年在我們的房間》?!?他說,“我們” 兩個字還是咬得特別重。
“我寧愿寫《去年在我們的床上》?!?我說。
我把“床上” 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前面的幾個字又說得特別輕佻,只要是還有聽力以及智商的人,都不會誤解句子里的含義。他應該聽明白了。
酒醉的李國慶被我們慘無人道地丟在洗浴中心,無人問津,難為他曾如此醉心于對我的追求,我真是太沒人性了,不過我很喜歡自己這么二百五。他于凌晨三點打電話給蘇涵,蘇涵沒接,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扔得遠遠的。手機和地毯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我們相視一笑。蘇涵拍了拍我赤裸的脊背,響亮地親了一下我的額頭,說:
“丫頭,睡吧?!?/p>
我枕在他的臂彎里,手輕輕地搭在他的右肩。他用胳膊環(huán)繞著我,時不時地用下巴上的胡子扎一扎我的額頭。我總是不肯確定這并非夢境,更使勁地往他的懷里鉆,用力去嗅他身上的味道。是他的味道,沒錯,是他的味道,也是我的記憶。他總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再親一親我,拍一拍我的肩膀,讓我睡得踏實,然后才打起嘹亮的呼嚕。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和我的愛打招呼。
以前———我恨我還要加上這樣的狀語———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就是這樣睡著的,是這樣的相親相愛,又似乎時刻都在提防對方會偷偷溜走。無論何時睡去醒來,我一定要睡在他的左邊,他必須睡在我的右邊。他問為什么,我說:“這樣我離你的心最近?!?/p>
離得近,不代表就會在一起。但假若離得遠,掌握好一定的距離,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嗎?我不想再思考這種無聊的問題,真的不想。今天就是今天,明天的事,醒了再說。我們不一定非得把明天想好了才能結(jié)束今天的生活,對不對?郝思嘉是我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