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些電子元器件產(chǎn)品雜型號多,全部列出來會有五六十種,一不小心價格就會弄錯。我正在盤算這些,林升又開口了:“黃總承諾不但保證供貨,而且下單交貨期縮短15天。別看這15天對我們好像不算什么,對日本企業(yè)來說可是個不小的讓步。”我點點頭,告訴林升要將所有產(chǎn)品的規(guī)格型號列個清單出來,一項一項把價格理清楚才好簽合同。沒想到我的一番好心惹毛了林升,“這些你不用操心,是我的強項?!蔽腋杏X到了他的不滿,也不跟他計較,跟著話題轉向耿福貴:“看到?jīng)],林總這邊多難的事都搞定了,下面就看你們銷售部了?!边@招叫一石二鳥,既滿足了林升的虛榮心,又把壓力轉給了銷售部,干不好我就可以拿他們是問。
耿福貴勉強點點頭,情緒不是很高。我說你們送去的樣片怎么樣了?千萬不要跟我說不合格哦。耿福貴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彭前進,彭前進倏地站起來:“報告李總,前天送了5片OTP片,但他們寫壞了,昨天我又送去10片,他們說功能還在調(diào)整,一旦確定下就馬上寫進去做成MASK?!?
“寫壞了?”我心里嘀咕了一下,直覺這里面有貓膩,但不便公開發(fā)作。有句話不是說,你懷疑別人會怎么,其實自己就是怎樣,心中有鬼的人才相信世界有鬼,所以這事只能私下調(diào)查。而且我對技術一竅不通,什么OTP、掩膜,什么啟動電壓、阻值等一大堆對我來說猶如天書,這方面不好多言,就指著彭前進說,“給我盯緊點,再出問題我就找你麻煩!”
林升說數(shù)字是他的強項的確沒錯,他是上海人,有天生的理財感覺,我挺佩服他這一點,而這正是我的短板。劉欣每個月把財務報表放到我桌上,我只看四個數(shù)字:銷售額、成本費用、利潤和應收款,至于計算方法和其他的什么呆賬率、折舊率等之類根本不看,因為看也是白看。但有時林升對數(shù)字又敏感過頭,我特看不慣他埋單時的斤斤計較,賬單他必過目,剛一拿來還沒待看清,他的口頭禪就蹦出來了:“噶巨??!”有客戶在場他也拿計算器加一遍,特別有損公司一直努力營造的財大氣粗的形象。事后我悄悄對他說:“你說東西貴呢倒沒什么,客戶臉上也有面子,但差不多就行了,更不要拿計算器出來,讓別人小看我們?!绷稚乙坏裳?,說不行:“你要當沖頭挨宰就罷了,只要我在餐館老板就不敢跟我搗糨糊,真正醒目上檔次的客人能理解我的精打細算吶?!彼f這話真是門檻精到九十六,讓我嘆為天人。從此但凡有重要商務宴請,我基本不讓他參加,除非飯前約定好不許使用計算器,他也樂得不去吃這些出品雖好卻沒胃口的業(yè)務飯。
我之所以這樣做不為別的,因為我了解人性,誰會拒絕別人為自己一擲千金?誰不想別人把自己當成重要人物對待?林升說的醒目上檔次客人或許有,但我從來沒碰到過。
林升說雖然我和他是校友,卻和泥腿子老板沒啥區(qū)別,我的形象簡直有損滬江大學這塊金字招牌,他還建議我和他再做一次同學,去中山大學念MBA。對于“泥腿子”三字我倒無所謂,我本身就是在城郊結合部長大,小時候經(jīng)常挽起褲腳打著光腳板到處跑,所以這個稱謂還挺恰如其分。但對“MBA”我卻是嗤之以鼻。按照我的理解,“MBA”應該是“蒙逼啊”三個字的拼音縮寫,現(xiàn)在的MBA有幾個是去認認真真學的?不就是混個標簽,認識幾個老板、總裁加官員,多些人脈好托人辦事嗎?“所以我認為,”我對林升說,“能不能干好銷售,能不能當好企業(yè)管理者不是讀幾本書上幾堂課就OK的,它需要天分,還需要觀察和領悟,你看現(xiàn)在做大官的有哪個是讀政治專業(yè)出身?當老板的有幾個是念經(jīng)濟專業(yè)畢業(yè)?我讀了四年的國際政治不也照樣連個人政治都搞不好,你是經(jīng)濟學科班出身,但你炒股不一定炒得贏天天去市場買菜的老太太,你信不信?”此番言論有感而發(fā),噴薄而出,一氣呵成,頓覺酣暢淋漓,一副真理只在我手中的模樣。
與林升相比,我也并非一無是處,巧言令色、察言觀色、投其所好是我的長項,雖然這些技能為孔老二先生所不齒--“巧言令色,鮮矣仁?!蔽覅s不贊同。時代不同了,觀念也要變,何況他老人家說的也只是一家之言,并不代表真理。
這個技能還帶給我一個極大的好處,用耿福貴的話來說,“花言巧語是摳女的必殺技”。雖然我不具備發(fā)哥阿湯哥那種瞧一眼就能迷倒一大片的殺傷力,但只要能搭上話,讓我和她聊上10分鐘,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對我產(chǎn)生好感。這項技能隨著多次的運用操練,變得越來越敏捷順滑,無堅不摧,在其下的生活中帶給我無窮的便利和快樂。只不過我現(xiàn)在早已過了二十幾歲青春年少的輕狂時期,已經(jīng)從求量不求質(zhì)的高歌猛進時代跨入寧缺毋濫的品質(zhì)生活領域,保住公司十幾號人的飯碗是懸在我頂上的頭等大事,重任在肩,寢食難安,我已沒有了別的心情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