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兒,怎么是你?”如風(fēng)“噌”地站起,他也是萬萬沒想到躲在窗外偷窺之人會是我。
對著如風(fēng)我實在恨不起來,當(dāng)下老老實實地回道:“只為尋你而來?!?/p>
“為何只有你一人?”如風(fēng)緊張地朝窗外張望,似乎還是很忌憚旁人到此。
我靈機(jī)一動,虛張聲勢:“我們分頭尋你,但是他們很快也會找到這里來?!?/p>
“這丫頭詭計多端,八成是信口開河,不用理會?!毙≡S子不以為然,而陳叔有些擔(dān)心:“連這小丫頭都能尋到這里,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陳叔擰眉想了會兒道,“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來人,待天亮我再去尋一處更為隱秘的地方?!?/p>
小許子一把揪住我的頭發(fā),似笑非笑:“陳叔,以前你可說過她是傅恒的意中人,這下她自個兒送上門來,我們的勝算又多了幾分?!彼淖彀鸵粡堃缓?,丑陋的臉孔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尤為猙獰可怖。我瞬時感覺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嚨,煩躁氣悶。
“對,我險些給忘了,咱們可得好好地‘伺候’她?!标愂寮樾Φ貜纳砗笕〕鲆焕K索,看樣子也想照樣給我捆上。
“且慢,她一個弱質(zhì)女流又能興得起什么風(fēng)浪,我看你們是小題大做。把她關(guān)到里屋去就是。”如風(fēng)將我攔在身后,他仍是把我當(dāng)做凡事都需要他呵護(hù)的小妹妹,容不得別人欺負(fù),哪怕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
“哼,我看你是私心作祟,余情未了?!标愂宄鲅宰I諷,“你不要忘了她的心上人可不是你穆如風(fēng)?!?/p>
如風(fēng)笑笑,似毫不在意陳叔的冷嘲熱諷,又仿佛是不經(jīng)意地在我頭頂揉了揉:“我這個妹子已經(jīng)許了人家了,婚配的就是方圓百里有名的才子紀(jì)昀。不日就要出嫁,我只當(dāng)她妹妹看待?!?/p>
“你要真這么想那是最好?!标愂謇湫?,眼眸中的狠戾一閃而逝,“就依你?!?/p>
他粗魯?shù)刈鹞遥瑤缀跏沁B拖帶拉,如風(fēng)蹙著眉,伸出手來想托我一把,在陳叔和小許子雙雙注視之下,終究還是收回了手。
里屋漆黑一片,我聽著大門落鎖的聲音,心里絕望到了極點,沒想到我尋如風(fēng)未果,救靈兒不成,如今又把自己也搭了進(jìn)去。
手在墻上摩挲了好一會兒,眼睛也漸漸適應(yīng)了黑暗。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屋,沒有窗戶,密不透風(fēng),給我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果不能走出大門,我根本就逃不出去。
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為了逞強(qiáng)不要紀(jì)昀陪同,如果他在場的話,定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絕對不會像我現(xiàn)在這樣一籌莫展。
門外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后,門又從外面被推開,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我雙目流淚。我慌忙合上眼睛,聽到小許子聒噪的嗓音:“喲,如風(fēng),你對這丫頭當(dāng)真好。”我試探著睜眼,一截半長的蠟燭已端端正正地擱在桌角。
眼眶有些濕潤,我的如風(fēng)哥哥始終記得我怕黑,小時候每次被罰閉門思過,如風(fēng)總會為我點亮一盞油燈,陪著我挨過漫漫長夜。
“咚!”一個小小的身影朝我這邊飛了過來,我一個激靈,想都沒想,伸出雙臂將他接在懷中,又因沖擊力,連同懷中小人一起狠狠地摔倒在地。
我顧不上自己,先把孩子扶正,為他拍去滿身的灰塵,連聲問道:“靈兒,有沒有傷到哪里?”
“你們兩個乖乖待著,別玩花樣。”是如風(fēng)的聲音,語調(diào)雖冷漠,還是為他的善心所感動。
我替靈兒攏好凌亂的碎發(fā),故作輕松地笑道:“痛就叫出聲,沒事就自己坐好,壓著我重死了?!蔽绎w快地解開他身上的繩索,扔到一邊。
福靈安漂亮的臉上稍現(xiàn)羞赧之色,自己一骨碌打挺起身,又朝我緩緩伸出手,張了張嘴,吐出幾個字:“雅姑姑。”
我有些許詫異,這孩子從沒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過話,稍作沉吟,已了然于心,我們身處險境,他只能選擇和我一起齊心抗?fàn)?,否則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沒想到原本應(yīng)該純真活潑的八歲孩童,也能迅速認(rèn)清時勢,站定立場。
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微笑著就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他忽然一笑,淡淡的、柔柔的,像極了他的阿瑪,讓我一度看傻了眼。他并沒有發(fā)覺我的失態(tài),垂首低低地說道:“雅姑姑,他們是沖著我阿瑪來的。”
“我知道?!敝八麄兊恼勗捯褜⒛康谋砺稛o遺,我并不擔(dān)心我和靈兒的安全,在傅恒沒有到來之前,我們?nèi)杂欣玫膬r值,陳叔和小許子還不至現(xiàn)在就要了我們的命。
福靈安將屋中唯一的一張椅子讓給了我,自己靠在墻頭,閉目沉思,我呆呆地望著靈兒酷似傅恒的容顏,忽覺心煩意亂,同傅恒往日的情分剎那間一股腦兒地涌上心頭。我啃著十個指頭的指甲,心中有難言的酸楚。
“雅姑姑,你莫怕,阿瑪一定會來救我們的?!膘`兒用衣袖擦了擦我的眼角,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淚濕了衣襟,竟然在一個孩子面前失態(tài)。
“靈兒真勇敢。”大半年沒見,他的身量又高了許多,已快抵我下頜,以往的青澀褪盡,再也不是當(dāng)初瀟湘初離京時那個哭著鬧著要找她的傻孩子。
我眼睛發(fā)酸,不敢再輕易觸碰往事,事實上我遠(yuǎn)沒自己所預(yù)計的那般堅強(qiáng)。
“靈兒長大了,阿瑪時??洫勎夜脻M劍舞得好?!彼浇俏⑻簦冻鲆粋€大大的笑容,畢竟還是小孩子,才夸他兩句,就面有得色,“靈兒也可以保護(hù)額娘了。”他情緒轉(zhuǎn)得太快,我一時語塞。
擠出個笑容,站起身把他摁到椅子上:“時辰已不早,你稍作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不至成為你阿瑪?shù)睦圪槨!?/p>
安頓好他,我在角落找到幾個臟兮兮的麻袋,胡亂地攤在地上,勉強(qiáng)熬過這一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