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旺兒,還有那個小貓也時常來搗亂,經(jīng)??偸浅梦也蛔⒁獾臅r候,突然噌的一下躥到我的背上,有時甚至就站在我的頭上,瞇著眼睛,看著太陽,東張西望,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神氣得不得了。一個小貓,不到一尺長,有什么可神氣的,它能這樣,還不全是仰仗著我么?我只要一低頭,一甩耳朵,它馬上就會咚的一聲跌下去,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我只是不愿意那樣做罷了,它又那么小,還有進財?shù)拿孀?。心情好的時候,我會放開嗓子,亮亮地來上幾聲,一時間,山上,河里,到處都跑動著我的回聲,聲音讓一直在旁邊埋頭犁地的老牛都停了下來,我問它我唱得咋樣,老牛說,沒說的,甚響!
每次我跟進財出去的時候,旺兒,咪兒,還有那些小豬小羊小雞都會亂七八糟地跟在后面,鬧哄哄地吵成一團,都想要跟著去。進財將它們喝住,堵在大門口,對它們說,站住,都給我站住!我只能帶小四一個人去,你們?nèi)チ藳]用,只能給我添亂,壞事,都給我回去。它們互相看看,就都回去了,小豬一聲不吭,公雞耷拉著翅膀,雞冠歪到一邊,顏色由赤紅降成灰紅。我想,別說由赤紅變成灰紅,就是直接變成藍的綠的,恐怕也不行,也不可能帶它們?nèi)ァ?/p>
我們離開家,進財帶著我去賣豆子,換羊皮,把莜麥換成谷子,把谷子變成米。進財總是怕我馱得太多了,他總會勻出一些來,自己背著,和我并排著走。我們走在風里,聽見沿路上的樹木刷刷地響著,樹上的葉子在不停地招手,聽見有人在嘲笑進財,嘲笑他的愚和迂,放著活生生的東西不騎,非要自己走,最不能讓人理解的是還替人家背著東西,這是個甚人呢?進財對我說,別理他們,咱們走咱們的,他們想說甚讓他們說去吧。塞外的云彩棉絮一樣在天上鋪著,飄著,大雁齊聲叫著,哦哦啊啊地飛過。在路上,經(jīng)常能碰到那些和我長得差不多的,它們伸長脖子,費力地拉著車,還有的被人騎著,或者身上馱著高高的小山一樣的東西,低著頭走著,迎面有聲音過來時,它們有的會忽然抬起頭,把好奇的目光從眼睛的深處流出來,再送過來,然后再回頭看看它的主人,趕上主人的心里正麻煩,會很不耐煩地給它一鞭子,一下就把剛流出來的那種帶著孩子氣的東西又給打回去了,于是,只好低下頭繼續(xù)照舊走路,知道不該看的就不能看,不該問的也不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