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課的時候,他就會瞅著空兒到夫子廟去。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他生活的軌跡。然而,他又非一成不變的。他不會再迷路了。因為他有著年輕人的冒險與探索精神,他總是會在夫子廟一帶任意尋找一個起點,往往是他自以為陌生的,然后七拐八繞地轉(zhuǎn)悠,最后總能看到一處似曾相識的地方,憑著依稀的記憶摸到西市的門口。他對這件事有些樂此不疲的興味,在中國實踐著“條條大路通羅馬”的真理。
開始去夫子廟,他總是坐出租車去。后來,他學(xué)會了省錢,坐7路巴士,站在飄蕩著汗味的人群里。那時候這座城里的巴士還沒有空調(diào),車廂里的空氣總是很熱,他的情緒也被蒸發(fā)著,升騰起來了。
他走進清冷的西市,多少有些黯然下去。他的行為對于他自己,也是不可解的。他說去看她,竟是真正意義上的“看”。有時是走進店門去,晃蕩了一下,眼光在貨物上掃視,很認(rèn)真地。然后目光最終的歸屬,總在她身上,只是一瞬,就收回去。轉(zhuǎn)身就離開了,樣子全然是個冷漠而矜持的顧客。有時候,他并不進去,只是隔著窗欞子看她,看陽光在她身上停停走走,一看就是很久。每次他來,她都是知道的,她并不惱他,因為沒什么可惱的。由于這店鋪門可羅雀,她哥哥也意識到了他在鋪子里周而復(fù)始地存在,記得了這個消瘦的年輕人。然而也只是記得,僅此而已,因為他沒有做什么越軌的事情。
他每次搖搖晃晃地走了,她并不知道他內(nèi)心的波瀾。他有著中世紀(jì)古老騎士的作派,西市是他眼里的一座城堡。他對于她,有一種浪漫的倔強。他總覺得他對于她,有著某種莫名的責(zé)任。這種責(zé)任根植于唐吉訶德式的悲壯傳統(tǒng),然而他的感情卻是隱忍下去的,沒有任何死纏濫打的嫌疑。這樣久了,她心里雖不理解,終于有些欣慰。因為她知道,他做這些,到底是為了她。
這一日,店里只她一個人。他走進來,看她翹著手指頭,在計算器上點點戳戳??戳艘粫?,他看出這只是她百無聊賴的游戲罷了。這時候是南京的“秋老虎”,天悶熱得莫名,是夏季氣勢洶洶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