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章、太平記(3)

宛如夢幻:日本人的歷史 作者:赤軍


●建武中興

元弘三年(1333年)五月二十二日,千種、赤松、足利等將領(lǐng)聯(lián)名奏請后醍醐天皇御駕回歸京都主持政務(wù)。二十五日,后醍醐天皇在進京的途?,下詔宣布廢黜光嚴天皇。三十日,赤松則村父子率領(lǐng)一門郎黨五百人在攝津的兵庫迎接了御駕,六月二日,在攝津地區(qū)活動的楠木正成率其部下七千人于路拜接。后醍醐天皇將正成召到御駕前,感慨萬分地說:“今日之成功,全賴卿家的忠誠敢戰(zhàn)呀!”

后醍醐天皇命令楠木黨列隊于御輦之前,為大隊開道。不久后,從鐮倉匆匆趕來的新田軍的使者向天皇報告了幕府滅亡、北條一族自殺的消息,君臣上下盡皆大喜。五日,京都舉行了盛大的入城儀式,千種忠顯率五百名帶刀武士分成兩列,徒步警戒街道,足利高氏、直義率領(lǐng)騎馬武士五千人為前驅(qū),楠木正?、赤松則村、名和長年及百官穿戴甲胄環(huán)繞著御輦,旗幡飛舞,緩緩步入皇宮。前來觀禮的百姓和各地勤王軍隊塞滿了沿途街道。

此刻的后醍醐天皇,達到了他政治生涯的巔峰,眼看幕府滅亡,無論公卿、武士還是平民百姓都拜倒在自己腳下,他心中的得意可想可知。如果此公就此咽氣的話,大概會成為日本歷史上罕見的一代英主吧,只可惜,他隨即展開的所謂“建武中興”,卻徹底毀滅了這一切。

建武是后醍醐天皇復位次年(1334年)所改的年號,但實際上各種改革措施從他本年進入京都后就開始了。他首先重開記錄所,并設(shè)“恩賞方”以頒布?賞措施,發(fā)布“諸國平均安堵法”,隨即廢除攝政關(guān)白之職,將行政權(quán)力徹底集中到自己手中。

剛從河內(nèi)志貴山回歸的大塔宮護良親王被任命為征夷大將軍,輔助改革——當然,此時這一職務(wù)已經(jīng)變成了榮譽頭銜。足利高氏因為臨陣倒戈,并煽動各國的源氏起義,被宣布為功勛第一,命他放棄北條高時所賜的“高”字,另賜與后醍醐天皇御名中的“尊”字,更名足利尊氏,任為正三位參議,封地武藏、常陸、下總?cè)龂?,為?zhèn)守府將軍。新田義貞敘從四位上職,封地越后、上野、播磨三國。楠木正成敘從五位下職,封地攝津、河內(nèi)二國。名和長年、千種忠顯?下諸人根據(jù)功勞大小賞賜不等。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塔宮很有遠見的建議下,特任北畠顯家為陸奧守,命顯家與其父北畠親房一同輔佐皇子義良親王鎮(zhèn)守奧州,任足利直義為相模守,輔佐皇子成良親王鎮(zhèn)守關(guān)東——在未來的時間里,這兩個人由于地位重要,都將成為歷史的關(guān)鍵。

應(yīng)該說,這一分封格局還是有利于中央集權(quán)的,然而由于倒幕戰(zhàn)爭的迅速勝利,使得積壓了數(shù)十上百年的各階層的矛盾并未因戰(zhàn)亂而被逐一掃清,只是暫時緩解而已,必須通過緩慢然而執(zhí)著的變革才有可能徹底平復。那么對于后醍醐天皇的改革又將作如何評價呢?恐怕只有?天曉得”三個字才可以形容吧。

當時的日本社會,武士階層占有最廣泛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和擁有最強大的軍事力量,朝廷公卿本無卷土重來的社會基礎(chǔ),后醍醐天皇之倒幕成功,本是利用了武士階層和廣大百姓對鐮倉幕府及北條氏腐敗統(tǒng)治的厭惡,那么在天下大定以后,就該建立清明的政治,并且還武士階層與百姓們安定、富足的生活才對吧。然而后醍醐天皇初靠朱子學得以專政,后來也因朱子學而倒了大霉。

宋代的朱子學于鐮倉中期經(jīng)留學僧傳入日本,這種學說鼓吹“三綱五?!?、“大義名分”,宣揚掌握王權(quán)的“王者”擊敗有實力的“霸者”乃是正之舉。后醍醐天皇極為推崇朱子學,曾特召禪僧玄惠入宮講解《新注》,北畠親房、日野資朝和日野俊基等人就都是玄惠的門徒。在朱子學的指導下,似乎只有天皇才是日本真正的統(tǒng)治者,公卿百官是其輔弼,而武士不過是公卿們豢養(yǎng)的看門狗而已——然而歷史真能倒退回幕政以前的平安時代去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后醍醐天皇才一復位,就立刻收回皇族和公卿們失掉的土地,恢復他們對莊園的統(tǒng)治,對幫助他打倒幕府的武士們反倒處處設(shè)限,很少賞給實際利益。而原本被幕府和各地守護、地頭們壓榨得喘不過氣來的百姓們也并沒能從新政中得到好處,?至后醍醐天皇為了充實國庫和擴建宮殿,稅收只有更為繁雜和沉重。

于是,所謂的“建武新政”很快就使得原本被壓制住的種種弊端,沒隔一年就全番暴露出來。失望至極的武士們紛紛聚攏在源氏名門足利尊氏身邊,慫恿尊氏掃除“惡政”,重新開創(chuàng)一個武士掌權(quán)的時代。

由于無論在官職上還是手中兵力的數(shù)量上,朝廷中唯一可同尊氏匹敵的只有新田義貞,所以要想創(chuàng)造出軍事上尾大不掉的先決條件,尊氏必須先將屯扎在關(guān)東、監(jiān)視著鐮倉的足利直義的義貞拔掉。他計劃的第一步是散布傳言“義貞乃是籍著尊氏之子千壽王的威名才號令群豪攻破鐮?的”,在朝廷中掀起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中興第二功勞者”的討論熱潮。后醍醐天皇早想拉攏尊氏,于是順手將“中興第二功勞者”的榮譽加到了千壽王頭上。各國源氏豪族眼見尊氏勢大,又有天皇偏袒,紛紛脫離義貞控制而倒向尊氏一方。義貞是個很情緒化的家伙,負氣之下索性帶著一族移住京都——從此,關(guān)東地區(qū)徹底變成了足利一門的天下。

“中先代之亂”和尊氏的反亂就由此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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