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父親一開始打我們的時候,我妹妹和我總要哭叫著讓媽媽來救我們??伤龔膩聿粊?,她就那么坐在樓下聽著我們哭著喊她。沒過多久,我們就意識到她是不會來的。她從來不敢冒犯父親,我想她無能為力。
不管我多少次聽到“我想她無能為力”這樣的話,它們還是讓我感到不安。凱特的母親本來是可以有所作為的。我告訴凱特,對她來說,重要的是要現(xiàn)實地看待她母親的角色。她母親當時應當與父親抗爭,或者,如果說她怕他的話,她應當給警察打電話。對父母來說,沒有借口可以袖手旁觀,聽任自己的孩子受到獸性的摧殘。
在凱特和喬兩人的經(jīng)歷里,父親是主動的虐待者,母親是沉默的幫兇。但是,這絕不是家庭生活中唯一的腳本。在某些家庭里,母親是主動的虐待者,父親是被動的一方。性別可以顛倒一下,但被動虐待的機理卻是一樣的。我的某些患者中,父母雙方都是虐待者,但父母中一方虐待,一方消極的組合要普遍得多。
許多成年子女寬容了消極被動的父母,因為他們把這一方視為同自己一樣的受害者。就喬的情況來說,這種看法更為強烈一些,因為他處于角色倒置的處境,覺得自己應當保護消極被動的母親。
對特里,一位43歲的銷售代表來說,情況就更加撲朔迷離了,因為他父母中消極被動的一方成了對他滿懷同情的安慰者。童年大部分時間都受到母親身體虐待的特里對自己無所作為的父親卻頂禮膜拜。
我當年是一個很敏感的孩子,寄情于藝術(shù)和音樂,而不大喜歡運動。我母親總罵我娘娘腔,她常對我發(fā)火,拿起什么東西就用什么東西打我。童年大部分時間我好像都躲在壁櫥里。我弄不清她為什么老打我,但無論做什么我好像總不稱她的心。我覺得她毀了我整個童年。
我問特里,當母親對他實施恐怖時,父親在做什么。
很多情況下,我嗚咽著哭的時候,我爸爸總抱著我,告訴我他對母親的脾氣感到多么難過。他老是說他對此無能為力,還說如果我努力點兒,情況也許會好一些。我爸爸真是個好人。為了讓家里的人能過得好,他工作十分賣力。我小時候,是他給了我唯一持續(xù)的愛。
我問特里,自成年以后他是否同父親談起過自己的童年時代。
我試過幾次,但他總是說:“讓過去的事過去吧。”不管怎么說,再讓他煩惱有什么意義?我是同母親有矛盾,又不是同他有矛盾。
特里否認了他父親的同謀作用,因為他想保留自己對于童年的唯一一點兒美好回憶,即他感受父親撫愛的那些時刻。正像提心吊膽的兒時依戀父親的溫情一樣,今天,在擔驚受怕的成年時代,他還在依戀著它。他試圖拋棄童年時代那黑暗的壁櫥,代之以虛假的現(xiàn)實,但他卻沒有做任何事情去面對真實。
特里十分清楚母親的虐待是如何使自己的童年黯然失色的,但在自己對父親懷著何種慍怒情緒這一點上就遠不是那么清楚了。特里多年來一直否認父親辜負了他。更糟糕的是,父親通過暗示,如果特里“努力一點兒”就可以不挨打,把很大一部分責任加到了特里的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