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電話中投了兩角錢,撥通了比比安娜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之后她接了起來。我捏著鼻子說我找梅姆,我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電視上感冒藥廣告中的患者一般。
“找誰?”
“梅姆?”
“你把號碼弄錯了?!?/p>
“對不起?!蔽掖鸬?。我又回到車上安頓了下來。
從所處的位置,我可以看見那條車道的出口,還有那間褐色大房子的大部分以及一部分院子,但我完全看不到比比安娜位置靠后的小屋。我覺得,如果她要離開這里的話,一定會在前面的某個地方現身的,這樣我就可以根據情況開車或步行跟蹤她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否會外出,也不知道她會想去什么地方,但在我的印象中,她屬于好動的類型。即便她行動的理由并不比跑到街角小店買半打裝的啤酒更有意義,但我估計她總會找到一些外出的借口。我打開車載收音機,正好趕上五點半的新聞。關于下雨的報道現在聽起來更像是純粹的謠言。我把頭伸出窗外,朝天上一看,天空中逐漸變暗的云幕營造出一種暮色降臨的幻覺;風聚集著力量,吹動一片干枯的棕櫚葉從街面上滾過。我心里只盼著自己能回到住處,鎖上門獨自過夜,而不是守在這里監(jiān)視比比安娜迪茨。我換了一個又一個廣播臺,可每個臺的流行歌曲聽起來好像都沒什么兩樣。我一邊盯著那條車道,一邊看我的書;可我還沒讀多少內容,夜色就迅速降臨了。街燈突然間亮了起來,我眼看著樹葉現出黑漆皮般的光彩,那是一種仿佛會在黑暗中閃爍的深綠色。這是晚餐的時刻,整個社區(qū)開始浮現出生機;人們下班回家了,屋里的電燈亮了起來。
在任何一名私人偵探的幾套小訣竅當中,用一輛車進行監(jiān)視通常都被認為是效果最差的一種辦法。為了謹慎起見,你必須在自己同目標之間保持足夠的距離,這樣很難在不被“識破”的情況下保持視覺接觸。另外,如果比比安娜搭上一輛車,那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跟她同一方向。如果我猜錯的話,我就完蛋了。在住宅區(qū)內突然做U字形掉頭是一種十分可疑的行動,而且它幾乎肯定會讓你所跟蹤的車輛駕駛員產生警覺。如果用兩輛車進行監(jiān)視的話,你至少可以交替變換位置,那樣目標就不太容易起疑心。不幸的是,在這個案子當中,我并未獲得雇用外援的授權。說不定戈登泰特斯已經在我缺席的情況下把我給開除了?,F在要求預付現金肯定不是什么好時機。我目前采取了一種低成本的行動方式,設法與那個女人建立起某種關系,以便查清她的陰謀。如果要依據“以欺詐手段行竊”的法規(guī)成功進行起訴的話,一份具有完備證明文件的索賠檔案是必不可少的。在將檔案呈送保險犯罪預防協(xié)會之前,加州信實公司需要提供虛假聲明的具體材料、關于欺詐意圖的證據、理賠員依據索賠者的虛假聲明進行賠付的證據以及賠款的證明。如果比比安娜在欺騙加州信實的同時也在欺騙安泰和好事達保險公司的話,這可能意味著需要聘請一位筆跡專家來將幾起案子聯系起來。當然,她所寄出的索賠申請表上很可能帶有相互吻合的指紋。欺詐行為和其他大多數犯罪行為一樣,罪犯需要做的事情比我們的工作要容易得多。
到了七點二十五分,為了緩解一下無聊的情緒,我吃掉了三明治和兩片全麥餅干。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空中彌漫著一層灰色的霧氣,實際上那是天上下著連人行道都淋不濕的牛毛細雨。我兩次發(fā)動了汽車引擎,讓它空轉一陣,直到車子熱起來。有人將一張比薩餅送到附近一棟綜合公寓樓里,辣味香腸和融化的白干酪的香味偶然飄來,幾乎把我的眼淚都給勾了出來。一位老婦穿著長袍,披著圍巾,用狗鏈牽著她的考克斯班尼犬①從一旁走過。汽車在旁邊來來往往,但它們都沒有減速,我也一直沒有看見比比安娜的身影。九點的時候,我發(fā)現自己疲憊不堪地躺在座位上,雙膝頂住方向盤,竭力讓自己不打瞌睡。那對從加州信實辦事處離去的男女根本就沒有現身,我都想把他們從嫌疑人名單上給畫掉了。他們倆要么就是根本不知道比比安娜目前的地址,要么就是本來就對她沒什么特殊興趣。如果他們無意追查到底的話,我想不通他們?yōu)槭裁匆晦o勞苦地追蹤她的下落。或許是什么事情把他們給嚇跑了吧。我漫不經心地想象著他們是否就坐在附近的某一輛車里,也在守候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