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嚼酸

小滿似乎又長重了些，陶花險(xiǎn)險(xiǎn)不能應(yīng)付，好在羅焰從背后扶住。

陶花許久不見羅焰，一迭聲地連叫“三哥”。羅焰也十分高興，抱起陶花轉(zhuǎn)了好幾圈。陶花以前一直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妥，可是自從在馬上被秦文抱過之后，就變得有些通人事了，面孔發(fā)紅地掙下來，湊到小滿跟前拍他臉龐。

在她心目中小滿一直是個(gè)孩子，與他如何親昵都不覺不妥。見他下巴似乎尖了些，不免捏捏他手臂關(guān)心問道：“怎么臉瘦了？身上倒沒瘦。”

小滿十分認(rèn)真地回答：“想念姑姑啊，先生今天剛教過，‘一日不見，隔三秋兮’?！?/p>

陶花笑著擰了擰他的嘴，左手牽起小滿的胳膊，右手拉著羅焰的袖子，一邊進(jìn)城，一邊細(xì)細(xì)問過別后情形。

三人身后，跟了數(shù)列徽王府的隨從，陶花不免又想起剛剛看到的來迎接秦文的那個(gè)老者，于是又朝那邊看了一眼。

小滿也隨她看了一眼，低低問：“大冬天也能吃到楊梅啊？”

陶花一愣，“沒啊?！?/p>

“喔，我還以為你剛剛吃了楊梅嚼到酸，不然怎么這臉色?！?/p>

羅焰已經(jīng)大笑，陶花才反應(yīng)過來，嗔道：“小滿，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小滿臉上雖有笑容，眼神里卻是隱隱不悅，“你這小大人不讓我管，將來哭的時(shí)候可也別來找我。”

陶花冷哼一聲，“我才不哭，你什么時(shí)候見過我哭？”她的眼睛黯淡下來，“自從父親死后，我只哭過一次，就是在無牙山上……”

小滿那一點(diǎn)點(diǎn)不悅的神色迅即被征服，笑嘻嘻打斷她，“打了大勝仗，提什么不高興的事？”他指著陶花剛剛看的方向，“那是田太師，太子的親舅舅，朝中最得勢(shì)之人，軍權(quán)掌在他們手中。秦將軍若不是在出征前與他女兒訂了婚約，他又怎么肯交十五萬大軍給他？”

陶花已經(jīng)知道這事，也就不覺驚訝只是嘀咕了一句：“這不是騙人家姑娘嘛。”

小滿哈哈一笑，“秦將軍說，大丈夫要成大業(yè)，就不能顧慮許多小節(jié)了。”

陶花不服，帶些恨意又帶些嬌聲說：“他從來都瞧不起我們女子，幽州陣前，幾番讓我難堪。這會(huì)兒要成大業(yè)，又拿女子們墊背?！?/p>

羅焰在旁連連點(diǎn)頭，眼帶笑意，“正是正是，這種人千刀萬剮死不足惜啊，五妹你快替天行道?！?/p>

陶花怒道：“這話不許你說！只能我說。”

羅焰還未答話，小滿頓住步子看向路邊，“這大冷天還真有楊梅，過去買點(diǎn)?！?/p>

他真的走到旁邊的果子鋪里，侍衛(wèi)立刻散開布防，店老板慌慌張張迎了出來。

見他看著擺在外面的楊梅果餞，老板急忙說：“這是去年夏天的鮮果，拿糖腌了存的。除了顏色差點(diǎn)，味道比鮮的還好，沒那么酸了?！?/p>

小滿皺眉，“楊梅不酸了，還吃什么？”

老板立刻知道說錯(cuò)話了，趕緊改口，“這比鮮楊梅差一酸，可還是能酸倒牙?！?/p>

小滿抓了一顆放在嘴里，“嗯，不錯(cuò)，果然夠酸?！?/p>

老板連忙吩咐伙計(jì)：“去地窖里拿幾枝楊梅葉來，給貴客嚼一嚼，別真酸倒了牙齒。”

小滿搖手，“不用。我就是想吃這個(gè)酸味兒。”

他熟門熟路地拿過點(diǎn)心紙，隨手包了一大包扔給陶花，“你拿著，留給我慢慢吃?！币贿叿愿郎砗蟮氖虖母跺X一邊拍拍手出門。

陶花抱著一大包楊梅，無奈地從背后趕上去。她一遍遍安慰自己：幫侄兒拿果子，情理之中，小孩子嘛，弄飴之樂弄飴之樂。

一行人穿街過巷，小滿不再似剛剛多話。他一閉口，氣氛立刻就會(huì)嫌悶。

陶花四處張望找些話題，看見路上人滿為患，尤以十五六歲的少女為多，便故作夸張奇道：“爹爹曾說，中原風(fēng)俗女子是不出門的，為何這么多少女在路上？”

羅焰大笑，“你不知道秦家軍每次出行，汴梁城都是萬人空巷。這城里有首歌謠，‘來生不為女兒身，免見將軍誤新婚’，說得是那田家小姐本來與右相之子寧致遠(yuǎn)有婚約，卻是在一見秦文之后，退了婚事。這么多女子在此，那都是寧可誤婚，也要一睹將軍風(fēng)采?！?/p>

陶花哼了一聲，“這家伙人緣這么好？將來我要是落魄無依、街頭賣藝為生，一定拉他入伙?！?/p>

小滿側(cè)頭，“你怎會(huì)落魄無依？難道我還養(yǎng)不起你？”

陶花一愣，虛張了兩下口，支吾著：“那個(gè)，我不能總讓你養(yǎng)啊。”又覺得這話說得十分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