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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樓C座,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套房,裝修別致,所用的電器也都是國際品牌。
物管處確實也每周打掃過衛(wèi)生,因為屋子盡管空置了一年多,卻沒有一點異味,觸手可及的地方,也摸不到一點灰塵。
我首先走入衛(wèi)生間——偵探生涯告訴我,要想知道一個人的秘密,衛(wèi)生間是最佳的探索地點。因為衛(wèi)生間是最私密的空間,也是最容易喪失警惕的地方。
我看到盥洗臺上,擺著漱口盅,漱口盅里擺著兩套牙刷牙膏。其中有一支牙膏,正是我用慣了的某個品牌。欄桿上掛著的毛巾,地上的拖鞋,同樣也是兩套。我把腳伸進了其中一雙拖鞋,非常合腳。
進入臥室,我首先看到雙人床邊的床頭柜上,擺著一張相框,相框里鑲嵌著我與易秀蓮的合影,背景是市內某個出名的風景區(qū)。不過,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從來沒和她一起去過那處風景區(qū)。
打開臥室的衣柜,除了易秀蓮的衣物之外,我還看到了許多男士服裝。隨意取出一件,穿在身上,毫無懸念地正好合身。
坐在七樓C座的沙發(fā)上,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先假設一樓大堂的那位掃地大媽欺騙了我——雖然找不到她騙我的理由——但易秀蓮的屋里有那么多證據顯示,曾有一個男人住在她家里。如果住在她家里的人是另一個男人,可為什么床頭柜上卻擺著她與我的合影?難道就不怕另一個男人吃醋嗎?
可是假若住在她家里的人真是我,可為什么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我不想如陳青云那樣,先假設自己的身體曾經被另一套人格占據過,而是假定自己于某個時段罹患了選擇性遺忘癥?;蛟S,我出于某種理由,把一段經歷深深隱藏在了內心深處,就連自己也不愿意去面對。
但是,什么樣的理由才能讓我把自己的記憶封鎖起來了?
難道——
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易秀蓮失去鼻子后的那張臉龐,看到她緩緩伸出缺少了兩根小指的雙手。
難道是她那天深夜遭遇的恐怖事件,就是令我封鎖記憶的原因嗎?
可我為什么會因為這個原因而封鎖自己的記憶呢?
難道她遭遇的恐怖事件,與我有關?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刻站起來,準備離開這套公寓房。
在離開之前,我進了一次易秀蓮的臥室,從床頭柜上拾起了那張鑲嵌有我與她合影的相框。
在我的記憶中,從未與她在那處風景區(qū)照過相,如果是我選擇性遺忘,或者是另一套人格占據了我的身體,那么我有必要把這張相片帶出去,找個地方鑒定一下。
就在我拾起相框的一剎那,相框上的有機玻璃滑落到了地上,“啪嗒”一聲,摔得粉碎。與此同時,我還聽到了金屬物落地時發(fā)出的錚錚之聲。低頭一看,我看到玻璃碎渣里,竟有一把鑰匙,鑰匙上還套著一塊金屬銘牌。
我拾起金屬銘牌,上面寫著幾個字:羅馬假日,3067。
羅馬假日,是我所在的這座城市里,最具歐陸風情的一家洗浴中心。那兒不僅有各種各樣的洗浴設施,還有精美中西自助餐與熱鬧的歌舞表演。不過,在我們偵探行業(yè)看來,羅馬假日最吸引我們的,則是那里的更衣室保管箱。
羅馬假日的更衣室保管箱,只要取走鑰匙,即使過了再久時間,洗浴中心的服務部門和保安部門也不會打開保管箱進行清理,而且隨時都有專人值守。那兒的每把保管箱的鑰匙,都是特制的,很難被復制。所以這家洗浴中心里租用保管箱的費用,不是一般的昂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羅馬假日的更衣室保管箱有著與銀行保險箱同樣的功效,并且更加隱蔽,絕不引人矚目。
我暫時沒急著把那張我與易秀蓮的合影送到專業(yè)人士那兒進行鑒別,而是帶著那把鑰匙,徑直來到羅馬假日洗浴中心。
憑借那把鑰匙,我順利來到3067號保管箱前。捅入鑰匙的一剎那,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復雜?;蛟S,一個嶄新的陌生世界馬上就要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經過一陣短暫的猶豫,我輕輕扭動了一下,保管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