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我爸媽帶著我過上了周游列國沿途觀光的生活。我們沒頭蒼蠅一樣地四處亂轉(zhuǎn)悠,既無人報銷來回路費,也無人提供地圖指點迷津。所有的鍋碗瓢盆和我們一家三口都聚集在一輛堆得滿滿當當?shù)鸟R車上,到處流浪。
媽媽依然沒改準小資和準文青的氣質(zhì),挺著大肚子坐在馬車上高歌: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
弟弟來到這世上后,大伯家再也沒敢犯過動靜,直到我和弟弟雙雙考入大學,大伯家才又唱完黑臉唱紅臉,對我們家巴結(jié)的不得了。
很遺憾地,即使我考上了大學也沒有眾望所歸地改變?nèi)胰说拿\,甚至連我自己的命運都沒有質(zhì)的改變。我們從農(nóng)村或鄉(xiāng)鎮(zhèn)或小城進入大都市,只是從一個底層進入另一個底層,從草根階層進入到菜根階層而已,依然處在金字塔的底端。
我碩士畢業(yè)還不到三千塊的工資,首先就引來叔叔的嘲笑,叔叔不屑地用煙袋磕了磕水泥地,嘴角一撇,“還不到三千塊呀!那還讀那么多書干什么呀,咱村的小光子跟建筑隊扛水泥,一個月也有這么多呢!”
我有點懊悔,不該跟大家說實話,透露這么低的工資,但是這些人也真是煩,每次回老家,一大群姑嫂八婆必是蒼蠅似的追著問,“一個月工資多少?”“在哪上班?”“談對象了嗎?”……不把你的隱私打聽到底決不罷休。
真不知該怎么回答他們,叔叔又驕傲地看了我一眼,說:“知道小蓮一個月拿多少錢嗎?比你都多幾倍!你說你讀書還讀個球喲!”
小蓮是我堂妹,現(xiàn)在南京一家電子廠里做工。她一個初中生,又沒手藝在外打工能拿多少錢呢?我疑惑地問:“這么多?”
叔叔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又把煙袋往地上一磕,說道:“她電話里講,光這個月就拿了五六千!”
五六千?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堂妹肯定是說了謊。但我沒點破,心說等我回去再深究,可不能讓堂妹走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