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洋放下二郎腿,拍拍高文洲的肩膀,笑著說:“我想你高臺長總會有辦法給部下交代的,你高臺長腦子里裝的是什么呀?那是一腦子智慧啊,這點區(qū)區(qū)小事怎么會難倒你呢?何況我這個副市長沒有去,卻換來了市長,你不還賺了嗎,你說,要不要我和程市長打個電話?”說著陳海洋做出起身打電話的樣子。
高文洲忙按住陳海洋的腿,說:“哪敢勞陳市長您的大駕呀,還是我去求程市長吧!”
“那就說說你的第二件事!”陳海洋不想在高文洲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給您匯報的第二件事呢,是……”高文洲似乎在肚子里醞釀措辭,“嗯,是這樣的,剛才會前陳市長不是批評我們了嗎,說我們電視臺《玉州新聞》的片頭曲,把您的耳朵都給震聾了。陳市長,咱們實話實說,市電視臺從八十年代建臺到現在,播出設備就沒有更新過,別的省市兄弟臺的同志來我們臺參觀,看到我們的播出設備都笑話我們,說我們的老牛破車早該進歷史博物館了。陳市長您是不知道啊,我們臺的同志聽了,臊得那是連頭都抬不起來??!我們也知道作為咱們玉州市的窗口單位,那些破爛設備落后,早該淘汰了,再不淘汰,我們市電視臺就不能做到與時俱進,就會影響我們玉州市發(fā)展進步的良好形象??墒窃捳f回來了,單憑我們電視臺的一己之力,我們確實力不從心呀!
“剛才陳市長您說我們哭窮,說我們電視臺是咱們玉州市有名的富裕戶,一年廣告收入幾千萬,每天看電視五花八門的廣告把您的眼都耀花了,那是您不了解情況呀。陳市長您知道,現在的電視節(jié)目競爭太激烈了,從中央臺到省臺、直轄市臺,上星的頻道一大堆,觀眾是越來越挑剔、越來越難伺候,他們手中拿著個遙控器按個不停,想留都留不住。何況咱們玉州臺硬件差、人才少、自辦節(jié)目質量一般,又沒錢買好電視劇,所以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人家吃稠的咱喝稀的,勉強糊口度日而已。至于陳市長您說的五花八門的廣告把您的眼都耀花了,我也不怕丟人,把底給您徹底透透吧。要說我們臺的廣告多也不假,可是陳市長您不知道,那些廣告都是求爺爺告奶奶才拉來的,現在的客戶猴精猴精的,把廣告價格壓得和街頭老太太賣的大白菜胡蘿卜的價格差不多,有些他媽的幾乎等于白送。這么多的廣告,一年到頭我們合計廣告收入才一千萬剛出頭,其中大部分廣告費客戶還拖欠著,好多拖著拖著就拖黃了,到手的就那仨瓜倆棗,還不夠我們發(fā)工資呢。陳市長,說難聽點,我們電視臺就像個驢糞蛋呀,外光里毛糙,日子過得真是難啊!不瞞您說,我這個臺長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高文洲說到最后,語氣很是悲愴,有些想哽咽了。他的兩手插到頭發(fā)里往后擼著,把剛才還光溜得螞蟻也爬不上去的大背頭,搞成了市委市府大院里法桐上的鳥窩樣,一臉委屈而又無奈的樣子,讓陳海洋看了想笑。高文洲的演技很不怎么樣,當他說到電視臺就像個驢糞蛋,外光里毛糙時,陳海洋差點樂出聲來??磥硎须娨暸_還真的和驢有緣,連高文洲自己都說他們是外光里毛糙的驢糞蛋了,他說《玉州新聞》的片頭曲像驢鳴怪叫,看樣也無可厚非!不過,既然人家高文洲已經做出這種委屈而又無奈的樣子來,他無論如何是要安撫安撫的,否則讓人家高臺長如何下臺。陳海洋用力拍了拍高文洲的肩膀,安慰道:“高臺長,怎么能隨便說出撂挑子不干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呢!你我都是黨員,你們電視臺呢,又是黨的喉舌,所以你更要勇挑重擔、為黨分憂嘛!據我所知,你高文洲當電視臺臺長,市委還是信任的嘛,快振作起來,別搞得和楊白勞似的。”
一聽陳海洋說到楊白勞,高文洲又來勁了,說:“陳市長,您形容得太準確了,我高文洲可不就是楊白勞嗎,我還不勝楊白勞呢!人家楊白勞只欠黃世仁一個人的賬,我呢,在外面欠了一群黃世仁的賬,在電視臺內部,還欠了干部職工的賬,這日子能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