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能問,但是他在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價格。菜譜印刷得非常精致,不是臨時為他們這一桌寫的菜單,據(jù)此,戴向軍猜想應(yīng)該是每份這個價錢,因為如果是這么多人加起來這個價錢,那么十個人吃十份和一個人吃一份就是一個價錢,不合邏輯嘛,所以,雖然沒有問,但戴向軍基本上已經(jīng)肯定是每份這個價錢,也就是說,這頓歡迎他的晚宴要花費一兩萬塊錢!這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也遠遠超出他的支付能力。別說今天晚上他身上根本就沒有這么多錢,就是今后他想還這份人情,也花不起這么多錢。這該怎么辦?有那么一段時間,他甚至希望這次是公款請客,如果是公款請客,那么他就不需要還人情了,因為公家是從來不需要私人還人情的。但這個想法一冒頭,他馬上就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個嘴巴。這不是腐敗嗎?!自己剛來第一天,還是個副主任,第一天上班就花費上萬元的公款大吃大喝,這難道不是腐敗嗎?到地方上工作第一天就腐敗,那么以后會怎么樣?戴向軍警覺起來,他甚至想到這是不是一個圈套,是主任他們商量好的,用這種方式給他一個下馬威。如果這頓歡迎宴讓他戴向軍付賬,那么就等于讓他出丑,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這么多錢;如果他戴向軍不付賬,讓證照中心付賬,那么就讓他落下一個動用公款大吃大喝的把柄。
戴向軍再次冒汗。這次不是額頭,而是脊背,所冒出的也不是熱汗,而是冷汗。
戴向軍早聽說地方上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但沒想到會復(fù)雜到這個程度,才正式上班第一天,就給他下了這么大一個溫柔的圈套。
戴向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就是吃一頓飯嘛,沒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連炮火都不怕,難道還怕一頓飯?當初自己一躍而起打旗語的時候,如果恰好一發(fā)炮彈落在身邊,不是當場就光榮了?好在當時恰好沒有炮彈落在自己身邊,使自己成了幸存者。既然是幸存者,就相當于白揀了一條命。既然連命都是白揀的,那么還在乎一兩萬塊錢嗎?戴向軍已經(jīng)想好了,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先用公家的錢把賬結(jié)了,自己以后節(jié)省一點,慢慢還,反正這里的工資比部隊高,慢慢還是能還上的。還上了不行嗎?這么想著,反倒坦然了。戴向軍拿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勁頭來,認真地吃,細細地品,不能一兩萬塊錢花出去了,連吃的東西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那就太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