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連雞都還在睡覺的時候,蕭暄跑去那鬼地方做什么?”
云香抓抓頭發(fā),猜測:“也許王爺是去巡視的?”
“巡視?”我惡劣地笑,“沒準(zhǔn)是去扮周扒皮的!”
小覺明勤學(xué)好問:“周扒皮是什么?”
我給小朋友們說故事:“從前有個壞地主,老是虐待長工,要他們每天公雞一叫就得起來干活。而他為了讓長工多干點活,每天都跑到雞籠里學(xué)公雞叫。”
覺明摸了摸他頭發(fā)尚短的腦袋,說:“難道王爺是去學(xué)雞叫好讓士兵早起鍛煉嗎?”
我捧腹大笑:“有可能!極有可能!”
聰慧機靈的品蘭小姑娘卻提出質(zhì)疑:“他是王爺,他說什么,士兵就得做什么。他才不用那么委婉地叫人干活呢!”
我?guī)缀跣Φ乖诘厣希骸靶∶妹媚昙o(jì)小見識少。每個人都有他不可告人的一面,很多人都有一點不可共語的嗜好……”
“那你說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嗜好???”
“月黑風(fēng)高,夜奔不歸,想象空間如同這草原一樣廣袤無垠?!?/p>
“更具體點?”
“比如對著月亮尿尿也是一種行為藝術(shù)……哦哈哈哈哈!”
那人也跟著我一起哈哈笑。
我忽覺不對,扭過頭去。只見英俊偉大的燕王殿下蕭暄同志正玉樹臨風(fēng)地斜靠在院門上沖著我邪魅地笑。笑得我一身雞皮疙瘩下雨似的落下來。
“二哥,”我強笑,“貴人踏賤地,有何指教???”
蕭暄笑得更加和藹可親:“指教不敢,只是請妹妹隨哥哥走一趟。”
一個人無緣無故同你攀親結(jié)好,大多非奸即盜。
我背后涼風(fēng)嗖嗖,道:“我要出恭?!?/p>
蕭暄拉起我:“先憋一憋?!?/p>
“這對腸子不好,容易造成大便干燥,引發(fā)便秘……”
“女孩子不要說這樣的話!”蕭暄教訓(xùn)道,“宋子敬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撇了撇嘴,“我是大夫,忌諱這些,還怎么行醫(yī)?你現(xiàn)在對我這副嘴臉,等將來你痔瘡發(fā)了,我等你回頭來求我?!?/p>
“謝謝……”蕭暄咬牙切齒,“聽你這么一席話,我會更加注意身體的?!?/p>
蕭暄帶我去了兵營。
我來西遙城快一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進燕軍兵營。只因軍營二字,幾乎等同于“女人與敵人不得入內(nèi)”這條標(biāo)語。我迎合形勢遵守婦道,女人遠兵器,亦從不去打探政事。
早就聽說蕭暄治軍嚴(yán)格,戰(zhàn)時軍隊里絕對不準(zhǔn)女人進入。現(xiàn)在只是暗中備戰(zhàn)期間,我入軍營尚算合理。這一路走來,我雖然沒見過其他兵營,但是私覺得,蕭暄治的軍,到底不同。
地整路寬、營房整齊不說,就連炊事營里砍來做柴火的木頭都長短一致,碼放得整整齊齊。蕭暄帶我一路過來,并不避人耳目。只是來往士兵各司其職,沒有一個斜眼看我一下。這是怎么調(diào)教出來的……
鼻子猛地撞上蕭暄的后背,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蕭暄眼明手快抓住我,數(shù)落道:“眼睛長在前面都不看路!”
我反口道:“難道還有眼睛長在后面的嗎?”
旁邊一個軍士沒忍住,撲地笑了出來。蕭暄兩只眼睛就像兩道激光一樣射過去,那個小伙子一個激靈,嚇白了臉。
我拉拉蕭暄的袖子:“何必呢?自己不鬧笑話,別人自然也看不了笑話?!?/p>
蕭暄的眉毛豎了起來:“是我鬧的笑話嗎?”
孫醫(yī)生及時地從一個麻白色的大帳篷里鉆出來,阻止了這場破壞蕭暄政治領(lǐng)導(dǎo)人形象的爭執(zhí)。
“王爺,敏姑娘!你們可來了!”孫醫(yī)生很激動。
我看孫先生穿著素潔的白衣,帶著白手套,那都是我給他弄的工作裝。不由問:“孫先生,誰病了?”
孫先生道:“進來說。”
我正要過去,蕭暄一把拉住我:“里面有病人,就在外面說好了?!?/p>
我啼笑皆非:“我是醫(yī)生,不見病人那怎么治???一張嘴巴能說得清楚嗎?”
“那病是要過身的?!?/p>
“醫(yī)生不就是天天和病打交道嗎?”
干脆地甩開蕭暄的手,不去理他,同孫先生鉆進了帳篷里。蕭暄無奈,也只好跟了進來。
大帳篷估計有一個籃球場那么大,里面隔了幾間,每間里躺著七、八個士兵。個個臉色通紅,大汗淋漓,有的昏睡,有的捂著肚子在淺淺呻吟。幾個大夫在席間忙碌地照料著他們。
“這是……”我驚愕,“不是說投毒一事并沒有得逞嗎?”
蕭暄說:“糧倉的潛入者是抓住了,其他地方卻有疏忽。這些士兵都是早上喝了水才發(fā)的病?!?/p>
我過去給一個士兵把脈,邊問:“還有陸續(xù)發(fā)作的嗎?”
孫先生說:“目前沒有了。最初有人發(fā)病時還未到早飯時間,發(fā)現(xiàn)得及時,水和飯菜全都倒了?,F(xiàn)在有幾個大夫在徹查根源?!?/p>
我仔細(xì)檢查一番,想了想,同孫先生說:“病人舌苔呈橘紅色,不知道先生注意到了沒有?!?/p>
孫先生點頭:“一早注意到了。這讓我想到了秦國一種花,叫夕顏。此花顏色橘紅,生長在地?zé)嶂?,毒火甚烈,中毒者舌苔呈橘紅色,腹痛痙攣,高燒脫力而死?!?/p>
“先生說得對,”我又說,“只是夕顏毒性非常烈,一旦中毒立即發(fā)作,極其痛苦。我看這些士兵雖然病發(fā),但是程度并不是很嚴(yán)重。按照我的推測,投毒人一定是添加了其他抑制夕顏毒性的藥物,想讓毒遲緩一些發(fā)作。只是劑量沒有控制好,讓毒提前發(fā)作了?!?/p>
孫先生說:“能抑制夕顏毒性的藥物少說都有十幾種。我同其他大夫試了許多,都沒有湊全,所以請敏姑娘一起來幫忙。”
孫先生將我引見給幾位大夫,彼此簡單招呼后,開始研究病情。蕭暄看了我一會兒,轉(zhuǎn)身同下屬交談而去。
老大夫們頭發(fā)胡子都白完了,還堅持在軍營里發(fā)揮余熱為社會和諧作作貢獻。遇到科研問題,各執(zhí)己見,吵得滿臉通紅胡子爆炸。
我一個小姑娘,只得無奈旁觀。忽然看到一個小兵端著一個痰盂往外走,急忙叫住他:“里面是排泄物?”
“是,”小兵說,“臟得很,我這就去倒了。”
“等等。”我走過去,身子俯了下去。
“敏姑娘!”孫先生夸張大叫。蕭暄不知道怎么一閃而至,伸手就一把抓住我。
我已經(jīng)抬起頭來,沖他一笑:“我只是聞聞。”
蕭暄一臉醬色,訓(xùn)斥:“聞這做什么?”
我很嚴(yán)肅正經(jīng)地說:“有一股青松子的味道?!?/p>
蕭暄把我狠狠拽了過來:“虧你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