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個群體所使用的各種概念的意義值得特別注意,因為這些共同體所 使用的證據有不同的來源。
三種詞匯
對說者和聽者來說,一個句子的意義基于所提及的各種真實的事件,也基于 作為陳述起因的各個觀點的網絡?!白蛱旃#ǎ猓酰欤螅┌ご蛄恕?,這一聲明的意義依賴于所指的公牛是動物,還是芝加哥的籃球隊?三種文化代表著三個語言共同體,都把獨特的意義網絡施加在它們的重要概念上,就像5世紀散布在中美洲(MesoAmerica)的各個印第安人的群體一樣,為了取得支配地位而互相競爭。
很大程度上歸之于路德維?!ぞS特根斯坦(LudwigWittgenstein)的20世紀的重要見解之一是,大部分陳述的意義都是不透明的。把這一思想應用于科學命題,意味著意義依賴于某個陳述所指的各特定的觀察結果,因而依賴于產生證據的程序和界定一種理論的意義網絡(webofmeanings)。
每種文化的詞匯都包含著許多帶有技術定義(technicaldefinitions)的概念。
其中只有一個群體對它們感興趣(比如,自然科學家對膠子和轉位子、社會科學家對歸因謬誤和國內生產總值、人文學者對自相矛盾和歷史時代感興趣)。心理分析學者的詞匯賦予“能量”(犲狀犲狉犵狔)一種獨一無二的意義,這種意義既不包含在中文的犮犺犻這個概念中①,也不存在于物理學家所理解的熱力學的原理中。但這 三種文化也使用發(fā)音相同、寫法一致卻對每一種文化都具有不同意義的術語,即 使學者們也未必認識到這個事實?!翱謶帧保鏍鍫釥颍?、“能力”(犮犪狆犪犮犻狋狔)、“覺醒”
(犪狉狅狌狊犪犾)、“記憶”(犿犲犿狅狉狔)和“計算”(犮狅狌狀狋)等術語,都是這方面的例子。在 T.S.艾略特(Eliot)的詩行“我將在一把塵土中向你展示恐懼”中的“恐懼”的意義,不是社會科學家在寫下“現(xiàn)實主義對遺傳力的恐懼比非現(xiàn)實主義對遺傳力的恐懼要小”
時所說的“恐懼”,也不是生物科學家說到以下這句話時所理解的恐懼的意義:“當老鼠們聽到一種預感是電擊的聲調時,它們就停住不動,處于一種恐懼的狀態(tài)中?!?/p>
即使詩人、心理學家和生物學家使用同樣的詞,各自也都在指稱一種截然不同的現(xiàn)象。艾略特指稱的是那種穿透意識的主觀情感,是他反思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彌漫于歐洲的那種價值困惑和精神空虛的產物。心理學家指的是成年人填寫問卷調查表時的答案,即回答關于他們擔憂的根源問題。生物學家所描述的是老鼠的一種不動的特性(immobility),是對條件刺激,即對過去發(fā)出過的一種不愉快的信號的反應。艾略特本來可以使用“焦慮”(犪狀犵狊狋)這個詞,心理學家本來可以使用“擔憂”(狑狅狉狉狔)這個詞,神經科學家本來可以使用“警惕”(狏犻犵犻犾犪狀狋)這個詞。
我們通過一個假設的稱之為馬克斯(Max)的人來講清楚這一點。自然科學家會使用一套詞匯來描述這位馬克斯的特征,如骨密度(bonedensity)、血糖水平(glucoselevel)、血流量(bloodflow)和身體或大腦中的電流等等。社會科學家會把馬克斯與其家庭、性別、種族和民族結合起來描繪他的身份;他作為一個美國人,對無辜的伊拉克公民死亡感到的羞愧,對童年時在海濱的家庭度假的記憶。
人文學者會談及他在一個19世紀時從愛爾蘭來到美洲的移民家庭中的成員關系;當11月的樹木變得光禿禿的時候,他對夏天的懷舊之情;當他想起他年老的父親,同時想起迪倫·托馬斯(DylanThomas)的詩句 “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個美好的夜晚”時,那種摻雜著穿透意識的無力和憂郁。這三種描述都不可能互相轉變,否則就會失去某種意義。
第一代經濟學家認為物理學家的“能量是做功的能力”這個句子中“能力”(犮犪狆犪犮犻狋狔)的意義,類似于“貨幣是購買貨物的能力”中的意義。結果是,他們假 定熱力學(thermodynamics)的各種方程式可能適用于經濟學的各種數(shù)學模型。 他們未能認識到,許多謂語與不同的名詞結合時,具有不同的意義,因為每一種 陳述的有效性依賴于一個完整的句子,而不是依賴于單個的詞。比如,犳犪犾犾這個 謂語在下面四種表達中有四種完全不同的意義:“氣溫降低”(Temperaturesfal)、 “價格下降”(Pricesfal)、“蘋果落下”(Applesfal)和“精神低落”(Spiritsf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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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里的“犮犺犻”可能指中文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