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愷苦笑道:“老嘎啊,一件事都難如登天,兩件肯定燴不到一勺去;你得舍下一頭,先把他們一家送回去吧;要是不放心,可以都給捆上嘛……”
趙老嘎伸手摸了摸寶兒的小臉,心內(nèi)嘆道:“唉,可憐我那大外孫子,姥爺實在舍不得下手。”正愁得進退兩難,突然身邊擠進一個黑影,就像河里的泥鰍,刺溜一下就滑到了趙老嘎眼前。未及發(fā)呆,那人已開口說話:“大哥,我是二老嘎?!蔽醇摆w老嘎吱聲,那人跟趙老嘎耳語道:“大哥,別的話回去再說。我在城門樓子踩好了點,可以爬上去取老四的人頭。你們把慶升解開,就說陪著他去檢查保安隊的防務(wù),爭取拖延一些時間。老四的事就交給我吧,秀珠和寶兒帶上也行,就說陪著慶升,不露馬腳便是。一旦有變,就跟他們拼了,一定要沖出去。我在城上支援你們……”說完哧溜一聲鉆進夜幕,把趙老嘎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老二出去幾年出息了,練的這是啥泥鰍神功?”
陳慶升還挺配合,裝著帶著媳婦、孩子沒事閑逛的樣子,說是出城去保安隊的防區(qū)轉(zhuǎn)轉(zhuǎn);又有北村次郎用流利的日語跟鬼子對話,守門的幾個鬼子也就放松了警惕,揮手放行了。
那二老嘎身輕如燕,趁著這邊陳慶升、北村次郎跟鬼子對答如流,那邊早攀著城墻一角爬上了城樓。那城樓上有一個小隊值班的鬼子,兩挺歪把子機槍擺在城樓左右兩側(cè),兩個鬼子伏在用麻袋搭成的機槍掩體后面,另有兩個鬼子沿著城墻對向游動,其余的七八個鬼子都在城樓里睡覺。二老嘎早就看好了地形,摸清了鬼子換崗的規(guī)律。他先悄悄運動到城樓處分別將兩個機槍射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抹了脖子,然后躲在城樓拐角處守株待兔,待一個游動崗哨走到拐角處,另一個游動哨正好走到背向,即使回身也會出現(xiàn)瞬間的視線死角,二老嘎藝高人膽大,就利用那瞬間的視線死角,只一刀便刺中了城樓拐角處的哨兵后心;隨后匍匐于地,順著哨兵游動的路線,逆迎上去,待另一個哨兵回身,二老嘎已從地上躍起,一只飛鏢直入前胸。一氣干掉四個鬼子,猶如探囊取物。他隨即向城樓頂端拋出飛虎爪,拽著繩子只兩三下便登上了城樓頂部,取出匕首割斷吊著籠子他的繩索,輕輕摟過四老嘎的頭顱,捆在身上,又順著繩索一路下滑,一直滑到城下,竟無半點動靜。端的是:趙家有子二老嘎,為救兄弟不怕剮;身輕攀得云霄外,義重飛血沃中華。
一行人在城外五里屯會合,二老嘎雙手將四老嘎頭顱捧給趙老嘎,兄弟倆緊抱著四弟的頭,早泣不成聲。那秀珠、寶兒自是一陣兒女共沾襟,連陳慶升也蹲在一邊默默垂淚。王思愷趕緊過來一陣相勸,說那鬼子發(fā)現(xiàn)城樓上死了人,定然飛騎來追,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回到清風(fēng)嶺再敘離情。趙老嘎擦了擦眼淚將陳慶升重新綁了,兩人一前一后騎在一匹馬上,秀珠抱著寶兒騎了一匹,王思愷與北村次郎共騎一匹,唯有那二老嘎無馬。但二老嘎用力拍了一下趙老嘎的馬屁股,道:“大哥,咱們清風(fēng)嶺山口見?!闭f罷便消失在黑洞洞的夜色中。等大家騎著馬奔到山口的時候,二老嘎已坐在一塊石頭上抽了一袋煙了。
趙老嘎下得馬來,悄聲對二老嘎道:“老二,趁著天黑,咱們回家坐坐?!?/p>
二老嘎似有難言之忍,也小聲說:“大哥,我現(xiàn)在回家不好。我跟你們到村口,就是要跟你說一件事。永志的媳婦七巧掉到山崖下面,被我碰上,這去朝陽就是給她抓藥……”
趙老嘎吃了一驚,先說:“老二,那七巧不是永志的媳婦?!苯又鴨枺骸皞弥夭恢??”
二老嘎道:“肋條骨差不多摔折了半扇,好像沒有內(nèi)傷,所以我先弄藥,怕來不及就沒找醫(yī)生?!彼殖泽@地問:“怎么?她不是永志的媳婦?”
趙老嘎道:“說來話長,你也別問了,大夫也別找了,我現(xiàn)在就跟你過去看看,有話咱們在那邊說,這邊的人最好誰也別讓知道?!彼尪细买T上馬先奔后山,把陳慶升和秀珠及寶兒帶回村里,安排二楞等人嚴加看管陳慶升,要求不許給松綁;又讓秀珠帶著寶兒去見柳芹,這才奔著后山崖底去找二老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