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節(jié):“別給我樹葉,烏娜,我不吃樹葉”(2)

奔向荒野 作者:(英)麥克·莫波格


我想弄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想搞清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而且根本沒有要結(jié)束的意思?,F(xiàn)在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我求救無門,只能依靠自己。我被這頭發(fā)了瘋的大象帶到了叢林深處,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東西或是什么人嚇到了她。但不管是什么,都把烏娜從一個溫馴、安靜極了的笨重生物,轉(zhuǎn)變成了一頭狂奔的野獸。是恐懼讓她發(fā)狂,此刻她的腦子里似乎只有一個念頭:離大海越遠越好,跑得越快越好。

我們前面這片空曠地帶的盡頭,是一條寬闊的滿是巖石的溪流。我確信烏娜在穿過溪水時,一定會放慢速度——我希望她干脆停下來算了。她的確按照我想的去做了。她朝著溪流徑直跑去,重重地跳進水里,水在我們周圍像被炸開了一樣,直接澆到了我的身體上。等穿過溪水跑到了另外一邊,我才發(fā)現(xiàn)只有翻過前方一座又長又開闊的山,才能再次進入?yún)擦?。烏娜只有在爬山的時候,才終于稍微放慢步速,由狂奔變?yōu)榧沧?。她努力爬山時,頭跟著步伐精力充沛地點啊點,一對大耳朵也在不停地拍打著身體。我發(fā)現(xiàn)我終于能騎得輕松點兒了,于是就用膝蓋跪著,直起身來,但手還是抓著護欄。我想看看我們現(xiàn)在正往哪兒走,剛才又是從哪個方向來的。我轉(zhuǎn)過身去,想看一看身后的狀況,我的目光越過叢林的樹冠,看到了我們來時的路,再順著看下去,看到了那片藍色的大海。

此時此刻,我才明白是什么讓這頭大象如此驚恐,是什么讓她一路奪命狂奔。我看到的一切讓我充滿了恐懼,一陣恐懼的熱流順著我的脊背爬到后脖子上,讓我戰(zhàn)栗不已——海水好像都站了起來,形成一面高聳的綠墻,向海灘沖去,向酒店沖去,向我知道的媽媽游泳的地方?jīng)_去。就算隔這么遠,我也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雷鳴般的咆哮。大家為了活命拼命往海灘上面跑。他們離我太遠,我聽不見他們的叫喊,但我能想象出他們充滿恐懼的喊聲。我看見船只像玩具一樣被大海拎起,一會兒就消失了,好像已被大海一口吞下。

巨大的波浪并沒有如我所想,回卷起來,和海岸碰撞。它不停地沖過來,一陣一陣的,速度又快,浪頭又高,看上去一點都不真實。在我看來,這海浪就像是假的,根本不可能在現(xiàn)實世界里出現(xiàn)。我也看不到海岸,所能看見的就是酒店被海水整個包圍著,第二層已經(jīng)完全泡在了水里。到處都是海水,里面滿是殘骸在打轉(zhuǎn):汽車、樹、電線桿。房頂被急流一把掀開,輕而易舉得就像在揭一頂紙帽子。我還看見好多人也被困在了水里,依附著任何能抓的東西。我覺得這海浪隨時會摧毀下面的叢林,沖上這座山,沖到我們身后。我知道我們惟一能做的就是趕快離開,我們還得爬得再高一點。這是我們惟一的生存機會。

我身體前傾,一遍又一遍地拍烏娜的脖子,朝她大叫,讓她動起來,跑得再快一點。她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知道,但她的舉動讓我大松了一口氣:我感到在我身下有一股力量正在聚集,接著烏娜就隆隆地一陣狂奔,一下子就上了山頂,接著沖進了森林。我一直都在想為我看到的找個專業(yè)點的詞形容一下,而現(xiàn)在,我確信剛發(fā)生了一場潮汐波,一場海嘯。以前在家時,我在自然歷史節(jié)目里看過一次海嘯,那是在臘卡塔火山爆發(fā)后發(fā)生的。但這一次是真的了,就發(fā)生在我眼前,我剛剛親眼見識了它的可怕力量。

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后,我被一種奇怪的感覺籠罩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變得很鎮(zhèn)定,也能把事情都思考一遍了。我現(xiàn)在意識到,當時烏娜一定是察覺到了危險,在看到危險發(fā)生很久前就感覺到了它的到來,比任何人看到的都要早。我想起了象夫曾經(jīng)跟我說的話,他告訴我,烏娜早上要去海里游泳時非常的緊張。不知道為什么,就在那個時候,在海嘯發(fā)生前幾小時,她就感覺到遠處有什么東西正往這里趕來。這就是她為什么突然轉(zhuǎn)身并開始狂奔的原因了,這也是我們現(xiàn)在能跑這么遠的原因,以及我還活著、我們都還活著的惟一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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