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相知難相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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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久沒回國了?”我在電梯上問她。她略微有些緊張,臉頰上透出連粉底都掩蓋不住的一抹緋紅,洋溢著一種少女獨(dú)有的氣息,我看得一陣恍惚。
“一年多了?!彼銎鹣掳拖肓艘幌?,又撅了一下鼻子,有些恨恨地道,“臭山羊,居然跟我玩失蹤,看我一會兒怎么收拾他?!?/p>
我笑笑,想象著一會兒他們兄妹相見的場面,突然覺得心里有些空虛。有這樣一個妹妹,真好啊!我是獨(dú)子,從小便是孤單慣了。雖說有些堂弟妹,可也隔得很遠(yuǎn),總是聚少離多。我一直都想有個弟弟或者妹妹陪著,這也是我羨慕伊山羊的一個原因吧。
電梯在八樓停下,我領(lǐng)著小桃走出電梯。恰好對面的電梯門剛剛合上,我突然在它合上的瞬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高瘦背影,不由得“咦”了一聲。沒等看清楚,那電梯便已經(jīng)關(guān)好門往下行駛了。小桃見我停住腳步,便問我怎么回事。我嘴里說沒事,心里卻犯了嘀咕,不可能啊,難道是我眼花了?
來到病房門前,我讓小桃等在外面,跟她說要給伊山羊一個驚喜。她乖巧地點頭答應(yīng)。我推門進(jìn)去,喊道:“老羊,你看看誰來看你了?!痹掃€沒說完,我就愣住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原本躺著伊山羊的那張床已經(jīng)空空如也,并沒有人躺在上面。倒是旁邊的床上新搬來了一個病號,床邊有兩個人正拿奇怪的表情看著我。
我四處尋摸了好一陣。小桃可能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也闖了進(jìn)來。她四處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她哥哥,就有些奇怪地問我:“我哥呢,你不是說他在這么?”
我說:“是啊,他原本應(yīng)該在這兒啊?!蔽肄D(zhuǎn)頭又問旁邊床邊站著的那兩個人:“老師,你們看見這個病床上那人沒?”
其中一個男人答道:“剛出去不一會兒啊。你們前后腳的事兒?!?/p>
我驀地想起剛才電梯里那個背影,連謝謝都來不及說,趕忙追了出去。小桃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在后面背著打包追著我一個勁兒地問。我說:“你哥跑了,追!”她緊了緊肩上的背包帶子,毫不含糊:“肘!”
跑到電梯間,我們發(fā)現(xiàn)離我們最近的電梯停在12樓。來不及再等,我拖著小桃直奔樓梯。我們兩個順著安全通道往下跑。已經(jīng)缺乏鍛煉很久的我,跑得氣喘吁吁,跑到四樓就有點跑不動了。小桃看我跑不動,就一把拉著我的手再拖著我往下跑,嘴里念叨著:“肘肘肘肘肘……”
等跑到一樓,哪里還見得到伊山羊的身影?我們又在醫(yī)院里搜尋了一大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他留下的痕跡,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小桃有些沒主意地問我:“哥,咋辦?”我看到病房樓前面停了一排出租車。我安慰她別著急,就走到那一排出租車旁邊抓住一個出租車司機(jī)問道:“師傅你見剛才有個穿灰色衣服的,挺高挺瘦,留著山羊胡,大背頭的一個人打車了沒?”
“看見了啊?!迸峙值某鲎廛囁緳C(jī)拿著個保溫杯往嘴里灌了一口,懶洋洋地看著我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我一把拉過身后的小桃,指著她說:“這個是剛才那人的妹妹,剛從美國回來看他?!背鲎廛囁緳C(jī)一看是個小姑娘,就樂呵呵地說:“剛走不多會兒,他就是打我前面那個車走的。”
“往哪個方向走了?”我問他。他指了指馬路,說朝南走了。朝南走?我頓時覺得不妙。我的店在醫(yī)院的北面,而醫(yī)院南邊是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還有飛機(jī)場的接客站。
我拉著小桃轉(zhuǎn)身朝我的跨斗跑。到了旁邊,我從跨斗里拿出頭盔讓她戴上,自己也顧不得戴頭盔了,跳上跨斗猛踩幾腳,打著火。小桃麻利地跳上跨斗,然后硬是把我的頭盔摁到我的腦袋上,她才自己戴好,叫道:“肘肘肘肘……”我又氣又好笑,擠兌她說你能不能換個詞兒。她愣了一下,又一次伸直右臂往前一揮,指著前面說:“賴次,夠!”
面對著眼前茫茫的車海,我騎著我心愛的跨斗無所適從。我載著小桃在火車站、汽車站、飛機(jī)接客站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而伊山羊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突然,小桃站住不走了,問我:“哥,你沒我哥電話么?”我一拍頭,是啊,小桃沒他電話,可是我有啊。他先前可是給我打電話來著。結(jié)果,我一摸口袋,心就涼到半截了。我愁眉苦臉地從兜里掏出個iPhone 4跟小桃說:“甭打了,他電話在我這兒?!痹瓉硎窃缟衔易叩臅r候順手就把他電話裝到我兜里了。
伊山羊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為什么小桃說他已經(jīng)失蹤兩個月了?他到底有什么難言之隱?救救小路?怎么救?小路在哪兒?她怎么了?我趴在跨斗把上開始揪頭發(fā),一串一串的問號。突地又想起:“閔王臺?難道伊山羊去閔王臺了?”我扭頭看著一臉失落的小桃,問道:“你哥失蹤之前跟你說過什么沒有?”
小桃努力地想了一下,摸著腦袋跟我說:“也沒跟我說過什么啊?!焙鋈凰慌哪X袋,說:“對了,他說過用我的身份給我存了一筆錢,還把一張國內(nèi)商業(yè)銀行的卡給我寄到學(xué)校。我當(dāng)時還問他了,為啥不直接打到我的美國賬戶上,他說怕我亂花錢,等我回國之后才能用。我還奇怪他為什么不等我回來拿。這么久了,我都把這事兒忘了,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他早就想不要我了?!闭f著說著,她嘴角開始往下撇,眼圈一紅,眼淚咕嚕咕嚕地往下滾,沖得她臉上的粉底一道一道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他或許有自己的苦衷。也許他遇到了一些麻煩,不想讓你跟著受連累?!庇职庵募绨?,讓她看著我的眼睛,跟她說,“一切有我吶,別怕!”
小桃抽泣著點點頭,再沒說話。
我嘆了一口氣,知道她心中難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囱巯逻@個情形,要找到從醫(yī)院逃跑的伊山羊無異于大海撈針。我決定帶著小桃返回醫(yī)院,看看伊山羊給我們留下什么線索沒有。
回到醫(yī)院,我去護(hù)士站看了一下,那個圓臉的小護(hù)士已經(jīng)不在了。我又朝正在值班的護(hù)士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已經(jīng)下班了。我總覺得那個小護(hù)士可能知道點什么,但又不想告訴我。我辦完醫(yī)院的手續(xù),便帶著小桃回到店里。
看著重新變得沉默的小桃,我心里更加煩亂。我隱隱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之中,而且正是伊山羊一步一步把我成功拉進(jìn)去的,那個罐子里面到底裝了什么?伊山羊難道真的毫不知情?現(xiàn)在看來,一切并不是他開始跟我說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