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上曾流行一句話:“與你無關。”這是我不喜歡的一句話,是一句粗魯、冷漠的話。

也許有些夸大,但我還是要說,世上所有的人可能都與你有關。我還在念小學時,聽到一則難忘的故事:一位富家小姐在車內(nèi)吃香蕉,發(fā)現(xiàn)香蕉腐爛不能吃,便隨手扔到車窗外面。某窮人家的孩子經(jīng)過那里,拾起那香蕉來吃,結(jié)果這孩子吃壞了肚子,發(fā)燒了。當天晚上,富家小姐父親的工廠發(fā)生火災,物品全部燒毀。因為當夜值班的警衛(wèi)臨時離開,他離開是因為他的孩子吃了撿的香蕉發(fā)燒了。

這則故事使當時的我深深感到,人與人之前的關系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密切。

這當然是為少男少女寫的故事,因果關系明顯。但事實上,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與別人的關系不都是如此緊密嗎?

媒體經(jīng)常報道車禍發(fā)生的消息。車禍的原因很多,與妻子吵架,在氣頭上開快車,待緊急剎車時,幼童已成了輪下的犧牲者……孩子與生身父母關系密切,但與奪取其性命的陌生人又何嘗不是密切到可怕的程度? 想到這些,我們就不能認為自己與這人不相干、與那人沒有關系了吧?

那年應邀到臺灣演講、旅行三周,然而,我的父親突然發(fā)病,我不得不取消臺灣之行。

在取消臺灣之行后沒幾天,有人來找我傾吐心事。我極為同情地傾聽對方的敘述,盡我所能地予以開導、規(guī)勸安慰。對方情緒終于漸漸穩(wěn)定下來,最后他說:

17“假使今天沒有和你傾談,我本來已經(jīng)打算帶著孩子,開車從懸崖上沖向山谷。”

我不由得不寒而栗。假使我的父親身體健康,這時候我正在臺灣,這人或許已帶著兩個孩子開車沖向山谷了。此人和我的父親沒有什么關系,但從另一個角度說,我父親發(fā)病救了他一家三口的性命。

這事再度使我感到人與人的關系是何等緊密。我們絕不能斷言“我是獨自活下來的”,“我絕不會麻煩別人”,“我不需要人們的幫忙”……不論對任何人,我們都該保持謙和和誠懇的態(tài)度。完全陌生的人也可能突然變成關系密切的人,更何況親人、師友,關系更加深刻、復雜,不是我們所能預知的。個人雖微小,但一個人的生活態(tài)度會影響許多人的命運。

氣象學家洛倫茲1963年提出來一個蝴蝶效應理論, 其大意為:

一只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后在美國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卷風。而在西方流傳的一首民謠,則會讓你更形象地了解到另一種意義的“蝴蝶效應”:丟失一個釘子,壞了一只蹄鐵;壞了一只蹄鐵, 折了一匹戰(zhàn)馬; 折了一匹戰(zhàn)馬,傷了一位騎士;傷了一位騎士,輸了一場戰(zhàn)斗;輸了一場戰(zhàn)斗,亡了一個帝國。同樣廣為流傳的,還有一首被鐫刻在美國波士頓猶太人屠殺紀念碑上的詩:“一開始他們來抓共產(chǎn)黨,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共產(chǎn)黨。他們來抓工會成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然后他們來抓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然后他們來抓我,已經(jīng)沒有人能留下來為我說話了?！?/p>

你說,真的與你無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