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柳鶯進(jìn)了浴室,坐在浴缸邊的凳子上,卷起袖子,撩起浴缸里的熱水,給武志洗頭洗身子。武志坐在浴缸里,恐怖地兩手死抓著浴缸的邊沿,滿頭滿臉都是肥皂泡,他殺豬一樣掙扎著,哭喊著向外間的奶媽求救:“六媽媽!六媽媽!你快來救我!我要憋死啦!我要燙死啦!我不洗澡!我不洗澡啊!”
被喊作六媽媽的表嫂,在浴室邊上站著,聽著小四在里面哭喊,臉扭得像苦瓜。
孩子的表舅也在旁邊站著,他掏出煙袋來想抽口煙,卻終究放了回去。
柳鶯一面麻利地給小兒子洗澡,一面順手拉開浴室的門,對自己的表嫂說:“六姐啊,你看小四臟的!這脖子和胳肢窩里的泥卷,快有一寸厚了!他在老家一直沒有洗過澡嗎?”
奶媽訥訥地說:“怎么不洗?到了夏天就跟村里的半大小子一塊兒去溝里撲騰……”
柳鶯又說:“哎呀,咱村邊那道山洪沖下來的溝子里,能有多少水?”
柳鶯好不容易把武志洗干凈了,累得直喘。轉(zhuǎn)身又用大毛巾把武志的身體包裹上,使勁抱起武志放在浴室的木床上,喊道:“六姐呀,你來給小四穿衣服吧!”
奶媽趕緊進(jìn)了浴室,把身上裹著毛巾、哭得聲音嘶啞滿臉是淚的武志摟在懷里,解開懷讓武志吃奶。武志含著奶頭,終于不再哭喊了。武林見小四這么大了還吃奶,吃吃地笑,武詩卻強忍著笑,故意繃著臉。
柳鶯把一捆干凈的衣服扔到浴室的床上,正好看見武志吃奶,馬上發(fā)作起來:
“六姐啊,小四都多大了,怎么還讓他吃奶???”
表舅趕緊說:“小孩子愛鬧??!不敢把這口奶給孩子斷了——比吃藥好不是?”
柳鶯嘆了口氣:“早點把小四接回來就好了!”
表舅馬上接茬:“你看,捎了多少次信兒,讓你們接孩子、接孩子,你們就是不回來接!說是太遠(yuǎn),路上不安全……!現(xiàn)在又埋怨……”
不一會,浴室里又傳來武志的哭喊聲:“我不穿這個!我不穿這個!這不是我的衣裳,這衣裳有補丁……”
柳鶯聽了,長嘆一聲:“這個小四,真沒辦法!”
晚上,一家子人全在酣睡,小樓里靜悄悄地,武正平卻在這時候回來了。柳鶯還沒睡,靠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就著落地臺燈的光,給武男織毛衣。
武正平簡單洗漱了一下,問柳鶯:“小四他們都來了吧?怎么樣啊?”
柳鶯說:“別提了!小四給慣得沒個樣!現(xiàn)在還叼奶頭子呢!”
武正平說:“不要緊,等奶媽和他表舅走了,咱們給他扳一扳就好了!事物沒有一成不變的,何況是我親生的兒子……”
柳鶯說:“哎呀,六姐她們帶孩子真臟!你沒見小四身上的泥呢,快有一寸厚了!給他洗了兩遍才干凈了!六姐和表哥又接著洗……哼,今天一天用的熱水,快趕上咱們?nèi)野雮€月用的了!”
武正平有點不高興了:“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潔癖!老百姓整天在莊稼地里滾,你想讓他身上沒有土,可能嗎?小四當(dāng)時放在老家跟奶媽,也是你同意的。現(xiàn)在一口一個老家人臟,我看你以后怎么回老家!”
柳鶯還是怕武正平的,所以趕緊停止了嘮叨。
武正平快要下基地了,這天,夫婦倆來到后海王汀家拜訪老首長。兩口子發(fā)現(xiàn),王汀的氣色好了很多,面色紅潤,聲音嘹亮,身姿也挺拔了,總之是年輕了。喬陽也笑嘻嘻地。這一家一定有什么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