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醒來的時候，看見文麗坐在床邊上，呆呆地看著他，似乎要趁他還睡得正香的時候再多看幾眼。也許今天早上走出家門后，她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男人了?？锤哧栃褋?，她把頭別了過去，抹了抹眼睛。

“你怎么起這么早？”高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我起來給你做早點啊！”文麗努力地笑笑，她不想把自己憂慮的心情表現(xiàn)在高陽面前，文麗也在撒謊。

高陽一把抓住文麗的手，緊緊地攥著?；楹笫昶降纳睿哧栆押苌傧窠裉爝@樣去撫摸文麗的手了，瘦了，也粗糙了，已沒有結(jié)婚前那么柔軟光潔了，甚至生出了許多小小的繭子，劃過高陽的心。

高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做了個夢，睡在一間狹小的屋子里，窄窄的床，陰暗潮濕的空氣，還有很多老鼠，我大聲地叫著你，你卻不理我，笑著離我遠去了……”

“別想了，你不會有事的！我相信我的感覺！”文麗眼中又涌出了淚水，安慰道?！翱炱饋沓栽琰c吧，都快涼了！”

文麗一晚上都沒有睡。她看著高陽迷迷糊糊睡著后，就一直圍在被子里坐著，看著高陽一次又一次被噩夢驚醒，文麗心酸的淚水一次又一次涌了出來。想起他們一起在農(nóng)村教學(xué)的那些日子，雖然日子過得清貧、平淡、簡單，有時候他們兩個人錢包里的錢加起來還不夠五十元，但他們也能把小日子過得很溫馨。這種與世無爭、恬靜悠閑的生活，自他們先后考上都江市機關(guān)公務(wù)員之后，漸漸離他們遠去了?，F(xiàn)在，他們的生活的確比過去優(yōu)裕了很多，可在機關(guān)這口大染缸里，他們不得不學(xué)會巴結(jié)，不得不學(xué)會忍受，不得不學(xué)會像蝸牛一樣往上爬。否則，不但會在工資上遠不及他人，更重要的是你無法面對周圍的人。當(dāng)你混跡機關(guān)七八年，仍是一個副主任科員的時候，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她是看著高陽這樣艱難地走過來的，他原本是一個正直善良、很有才華的人，現(xiàn)在他都變得有些讓她不認識了。他怎么會想到要通過這種毀滅他人也毀滅自己的方式去獲得科長的位子呢？文麗也想不明白，難道高陽真的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高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