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溫暖的家(7)

空中庭園 作者:(日)角田光代


老實說,我已記不得沒有Discovery Center之前的生活狀態(tài)了。在哪里買衣服?在哪里聚餐慶祝重要的日子?假日有什么活動?

自從有了Discovery Center之后,“拆除賓館運動”是唯一讓我憂心的事。由“家長會”和社區(qū)主婦組成的團體為了拆除賓館,不時聯(lián)合起來舉行示威游行。最近一次是在去年冬天。當時我還不知道“野猴賓館”是我生命的起點,對這個運動并不關心。現(xiàn)在可不同了;這個運動,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如果這個運動得逞了,包括“野猴”在內(nèi)的所有賓館拆除,改建成一幢幢嶄新的老人公寓,我肯定會去圖書館找資料做炸彈,把那些老人公寓炸掉。

最近很平靜,沒有任何示威游行。這些賓館也在歇業(yè)和重新裝潢中屹立不倒,小鎮(zhèn)里的居民忽略了這里,大都直奔Discovery Center。

自從一起上了賓館后,森崎有意忽略了我,這真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謎題,我完全無法理解。他不但延后早晨搭車的時間,也不再去老奶奶的店,午休時間也是和野機這些笨男生混在一起,上完補習課,他就像變魔術似的從教室里消失了。森崎沒有手機,好幾次打電話到家里找他,他卻假裝不在,故意不接電話。從此,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在躲我。

如果知道為什么遭到冷落,也就罷了,但我自認沒做錯事。去賓館事先征得了他的同意,而他的陽痿表現(xiàn)當然不能怪我。由于森崎對我不理不睬,我還一度打算散布消息,想讓大家知道森崎看到女生豐滿的肉體也無法勃起,后來覺得這么做受傷害的反而是自己,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不該急著去賓館,至少也該等到生日那天。幾個星期后的慶祝生日,大概就只剩下了例行的家族聚餐吧。

這么久以來,我只和一個男生森崎交往,也從沒有屬于任何一個女生團體,沒辦法馬上找到好姐妹,根本找不到一個能陪我去Discovery Center吃松餅或試用新化妝品的朋友。這些日子,我和幾個女生聊了些無關痛癢的閑事后,往往獨自一個人回家。

連續(xù)幾天的早歸,讓我發(fā)現(xiàn)媽媽的生活作息有明顯的變化。原本極力堅持不讓孩子成為“鑰匙兒”的媽媽,幾乎每天晚歸。莎琪的問題應該解決了呀,那么,媽媽應該準時4點下班,可她幾乎每天都超過6點、有時甚至7點才回家。最近,我常常主動洗好米,一邊聽著媽媽的借口,一邊幫她把買回來的現(xiàn)成菜裝到盤子里。

小光偶爾會不像話,晚上9點、10點才回家,但一般都比我早,可他回到家就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我覺得小光很快就會變得自閉沒辦法去上學了。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但他總是散發(fā)出一股氣息,說好聽點是頹廢,其實是陰陽怪氣。

我回了家,媽媽還沒回來。看鞋子,就知道小光早一步回來了,他當然正躲在自己的房間里。

“小光,來喝茶吧!”我站在小光房門外,邀請他。

“不喝!”他只簡短地回答一句,房門仍然緊閉。真是陰陽怪氣!

“今天可能會下雪……”我轉變了話題,他還是沒響應。

我沖了一杯加了許多牛奶的奶茶,獨自坐在沙發(fā)上啜飲。陽臺遠方灰色的天空顯得異常低矮。遙遠的天際壓著遠方的山巒,棱線朦朧不清。城里的燈光像是忽然恢復了記憶,一一亮起。我猛然想起躺在“野猴賓館”506房里作為我的“分身”小泰迪熊。只要不被清潔工或女客發(fā)現(xiàn),它應該還躺在抽屜里,從縫隙窺視著外面的格子條紋窗簾和馬蒂斯復制畫。剎那間,我像是附身在小熊身上,眼前清楚地呈現(xiàn)出賓館里的景象。

我手拿杯子,無力癱坐在小光的房門前。

“小光!”我對著房門說話,“你不覺得媽媽最近回來得很晚嗎?唉,快6點了……肚子餓不餓啊……”

“不理我嗎?繼續(xù)不理不睬!哼!這個足不出戶的臭小子。”正當我在心里咒罵時,小光打開房門,站在我面前。真是好久不見的弟弟。

小光的身材比我印象中的還大兩號,每次看到他都有這種感覺。因為,小光在我心中永遠比實際小兩號。

“干嗎坐在這里?”小光俯身看著我,說道。

“媽媽這么晚了還沒回來。”我說。

“加班吧?”他沒好氣地回答。

“該不會是有了外遇吧?”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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