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蓮喜是幸福的,像她當(dāng)初承諾他的那樣幸福。你瞧,這輛公共汽車正載著她駛向幸福的遠(yuǎn)方。
[19] 幸福是一個念想
幸福是一個念想。或許你說不出來它的具體概念,甚至用語言也無法描述,但是它是真實存在的。
2009 年10 月12 日星期一晴關(guān)鍵詞:街頭藝人念想
今天,我在地下通道遇見了未央。當(dāng)時他正被一個“雞毛撣子”腦袋戲弄。他是個街頭藝人,在地下通道里面彈著吉他。他的頭發(fā)很長,但是清理得很干凈,衣服也整潔,格子襯衫,牛仔褲,大頭皮鞋。他睜著大眼睛,可眼神卻黯淡無光。我想,他應(yīng)該是一個盲人?!半u毛撣子”腦袋將小石子扔在他的小鐵盒里,小鐵盒震動了一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那是個很漂亮的盒子,裝巧克力用的那種粉紅色心形盒子?!半u毛撣子”腦袋每扔一顆,小鐵盒就響一聲,他就點下頭,說一聲“謝謝”。
顯然,我沒有勇氣去制止,或許我并不是真的軟弱,我只是覺得未央可以自己去解決這件事情,是真的,我就是有那么一種感覺,我不是在給自己路見不平?jīng)]有拔刀相助找借口。我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著,看著未央的眼睛,我希望他有所察覺。后來,大概是厭倦了這樣的游戲,“雞毛撣子”吹著口哨離開了。
未央在我的注視下始終沒有察覺,這多少讓我有些失望。我剛要走,他叫住了我,說:“嘿,別生氣?。∥抑浪拥氖鞘??!?
我不解,然后,停下腳步。這段時期,我正在迷戀周云蓬,我以為唱歌的瞎子都應(yīng)該有一個通透堅硬的心。顯然,他起初的表現(xiàn)讓我有些小小的失望,但他說出這些話,我倒覺得他大概是個世外高人了。
他說送我一首歌,我說想聽周云蓬的《中國孩子》。他唱得很動情,然后我就在那些音樂分子里面淚流滿面。我哭得旁若無人,通道里的人們來去匆匆,疲于奔命的他們也無暇顧及我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他將他的大手準(zhǔn)確地拂過我的頭發(fā),跟我說:“不哭……不哭……”我跟他說,我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憤青,更多的時候,我隨遇而安, 開心了會笑,傷心了會哭,生氣了也會毫無顧忌地罵娘。別人說我笑點低,哭點也低,太容易將心事外露。我希望我的這些話能夠安慰他,讓他沒有那么緊張。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不緊張。
我買了快餐來和他一起吃。他卻從書包里拿出濕紙巾遞給我,又取出一支紅蠟燭放在那個心形的鐵盒蓋子上,點燃。我簡直被他嚇倒了,懷疑他身后背的是一個百寶箱,只得愣在那里等著他將一切有條不紊地做完。他對我說,吃之前應(yīng)該對著蠟燭許愿。我問他許的什么愿,他說,愿世間眾人遠(yuǎn)離疾苦,愿他們的生活都能夠安定美滿。
他許愿的時候,雙手合十,眼睛緊閉,神色虔誠。我不知道他竟有這樣一顆悲憫的心。而我,突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罪人,自私、懦弱,甚至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糾結(jié)。
吃飯的時候,他并不與我客氣,仿佛一切理所當(dāng)然。我和他提起剛剛那個“雞毛撣子”,他卻不以為然,說,既然可以,為什么不能滿足他的小小快樂呢?然后繼續(xù)吃飯,不再多言。酒足飯飽之后,他跟我說,他在這里唱歌是想攢錢,然后在廣場上立一個紅銅的蠟燭,這樣人們就可以去許愿。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指向廣場的方向,雖然這是在地下通道里面,與廣場還相距甚遠(yuǎn)。
我覺得這個理想好大,不對,是既大且遠(yuǎn)。我想幫助他,卻感覺自己實在囊中羞澀。大概是感覺到我的窘迫,他哈哈大笑起來,說,不是想要我的錢,錢其實他有的,家里有祖上留下的寶貝,隨便賣一樣就成中產(chǎn)階級了。我問他,現(xiàn)在攢了多少錢了。他說一缸。他將紙幣都換成硬幣,然后扔進缸里。我問他還要攢多久,他說攢到夠為止。
我喜歡聽他說話,我感覺他的話語處處充滿玄機,句句皆是佛語。他說這樣他感覺幸福。我問他幸福是什么。他說,幸福是一個念想。
后來,我離開了。我不知道,未央會不會實現(xiàn)他的愿望,我不知道他要在這里唱多久才可以實現(xiàn)他的愿望。我甚至又有了小小的自私,希望他不能積攢下更多的錢,希望他的愿望久久不能實現(xiàn),因為我害怕他若實現(xiàn)了愿望,當(dāng)那枚巨大的紅銅質(zhì)蠟燭佇立在廣場上的時候,他也會因此斷了念想。
念想是多么神圣的東西啊,我們看不到也摸不著,但它卻真實的存在著,奔忙的人們可能因為一個念想停下腳步,懈怠著的人們也可能因為一個念想而奮勇向前。就是這樣,為了一個念想,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的念想是什么呢?大概是在這一路上尋找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