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我母親三個孩子就留下我一個。我就想,留下我一個人干什么?他們都是被逼死的。留下我,我要等到父親的冤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到對父親的事情有個說法。這成了我以后生活和斗爭的動力和力量。
劫后余生的幸福大家庭
10年的時間,劉愛琴經歷了家庭離散、親人的訣別,最終,她終于等來了父親的沉冤得雪。這場浩劫中,她看到了太多家庭的破碎、人性的扭曲,但她同樣看到了光美媽媽在巨浪襲來時對父親的信任和忠貞,看到了她作為一個妻子和母親,苦苦支撐著這個大家庭。10年的風雨飄搖后,劫后余生的孩子們,更懂得親情的可貴,更懂得如何堅強地面對人生。
記者:自從“文革”中您的弟弟妹妹們被攆出中南海后,他們都沒有了去處。一家人彼此不知道各自的下落,生離死別,天各一方。后來聽說他們在北京找了個住處,弟弟妹妹把您從內蒙古找回來了。
劉愛琴:我那時下放到呼和浩特市燈炮廠勞動。請假經?;乇本┛赐驼疹櫟苊脗儯菚r候70塊錢的工資,我也只能在生活上幫他們洗洗涮涮,收拾房子,做做飯什么的,給他們一種精神上的安慰。
劉源從鄉(xiāng)下回來,慘得不得了,把這孩子折磨得又黑又瘦。每次回來住些日子,身體就好些,但是又得走,去了以后,半年或一年后再回來,又是原來那樣,在那兒半饑半飽的,沒人管。瀟瀟(小?。┥蠈W還比較單純,組織上給20塊錢,盡量保證她能上學。我們這樣在一塊過了幾年,我把他們籠絡到一塊,包括劉濤濤。
1979年初,光美媽媽出獄了,我也從內蒙古調到河北,光美媽媽給我往河北寫信,說我們終于又有了家,你可以回家看看,當時我心里特別感動,多虧了有光美媽媽,我又找到了家……
“文革”中,我看到了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在我父親遭受迫害、打擊的時候,光美媽媽絲毫沒有動搖過、背叛過我父親,她對我父親是那么忠貞,光美媽媽蹲了12年監(jiān)獄啊!我到秦城監(jiān)獄去看她時,她已經被摧殘得不成人樣了,駝背非常厲害,長年不能說話,也見不到陽光……當時我心里特別難受。
我想我們家里的關系,我們這些三個母親的孩子,當父親在的時候,我們都很團結,很友愛,挺親密,父親不在了,我們更應該親密,何況光美媽媽還在。
所以知道她出獄后,我就跑去見她。見她的時候,我叫她媽媽,這時候叫出來的媽媽是實實在在的,是真心的。我給她道歉說,媽媽,我們家遭受那么大的折磨、迫害,只有我們的媽媽……我說我向您道歉了,過去我年輕,有的時候確實做得不好,不懂事,不愿叫您媽媽,希望您能諒解我。她說,哎呀,你還記得這事,我都忘了。
記者:光美媽媽和您在年齡上相差不大,這種母女關系相處起來還融洽嗎?第一次見到光美媽媽,您當時什么心情?總有一個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吧?
劉愛琴:在蘇聯的時候,我聽哥哥說我們有了新媽媽了。我跟母親沒見過面,沒得到過什么母愛,對父親找的媽媽,那就是媽媽了。但是因為歲數大了,自己也結婚了,所以頭一回見面的時候,我沒有主動打招呼,是光美媽媽直接說,是愛琴吧。我說是,她就跟我很親熱,我也沒有拒絕。
她比我大6歲,我們之間的關系更像姐妹,但是從家庭地位上來說,她是我的媽媽。當時要說母女感情吧,也談不上,但在家里一直比較尊重她。那時候她和父親也有孩子了,平平。光美媽媽挺好,比如我剛回來的時候,幫我買衣服、買鞋,教我一些日常的生活,包括吃飯、睡覺、洗澡、洗衣服都關心指導我。我記得很清楚,她給我買了一雙布鞋,布鞋臟了我就用布彈一彈,她看見了就說,這鞋可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