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爾·卡斯特,像說再見那么簡單:《對面的太陽》
從《美好年代》(LeBel?ge)到《葡萄牙假期》(LesVacancesportugaises),從《愛情淡季》(Lamortesaisondesamours)到《對面的太陽》(LeSoleilenface),可以說,皮埃爾·卡斯特(PierreKast)的制片人因為這些電影變得富有了,這是內(nèi)心和精神的富有,因為他的電影只關(guān)乎愛情。他的人物從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只籃子里,他們有能力同時愛著好幾個人,而且因為他們個個都很有教養(yǎng)--卡斯特的世界與《誰害怕弗吉妮婭·伍爾芙?》截然相反--他們的前半生沐浴在愛河之中,后半生則想方設(shè)法不讓自己痛苦,也不讓別人難過。
《對面的太陽》沿著扭曲的痛苦之路行走,但一直走到了頭?!犊謶值拇鷥r》(LeSalairedelapeur)里的一個人物問:“柵欄后面有什么?”在路的盡頭,他發(fā)現(xiàn)“柵欄后面什么也沒有”。在我的印象中,皮埃爾·卡斯特很喜歡這部電影,他在某篇文章中引用了這兩句臺詞。不管怎樣,他在《對面的太陽》中細致描繪了柵欄的樣子。
五十年代初,人們喜歡引用紀德的一句話:“愿每個人都走他自己的路,只要這是條上坡路。”融合了寬容與嚴謹?shù)摹秾γ娴奶枴肥惯@句話重新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此外,整部電影的敘述方式也讓我想起紀德的小說,那些徘徊在短篇和長篇之間的小說,紀德最優(yōu)秀的小說。
每個生命都承載著屬于自己的不公,相比起逆來順受,與不公抗爭也許更勇敢些,但有一種不公,我們對它無能為力,這就是最根本的不公,我想說的是死亡的無時序性,它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因為友情在皮埃爾·卡斯特的生命中占據(jù)了十分輕重的位置,而且讓·格雷米勇、鮑里斯·維昂和羅歇·瓦揚的英年早逝使他備受打擊,所以卡斯特產(chǎn)生了和阿蘭·阿普特克曼(AlainApteckman)一起拍攝《對面的太陽》的想法,在這部影片中,我們看到了一個人生命的最后幾周,他熱愛生活超過了愛他自己。
這部電影與宗教無關(guān),它幾乎自始至終圍繞儀式這個主題展開。片中的男主角馬拉由讓-皮埃爾·卡塞爾扮演,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套生活儀式。只要將這套生活儀式細致而謹慎地延展開來,就能得到一組死亡儀式,這套儀式沉浸在真實的甜蜜中,不是可怕的甜蜜,不,就是真實的甜蜜。
儀式就是場面調(diào)度,在為數(shù)不多的這類電影中--我說的是動作、位移、沉默的組織都是由所選主題的性質(zhì)決定的電影--還有另一部與《對面的太陽》完全重合的電影,它的主題就是場面調(diào)度,對生的場面調(diào)度,對死的場面調(diào)度,以及我們想要控制自己根本無法控制的事件的荒誕欲望。
皮埃爾·卡斯特思路清晰,邏輯嚴密。有人指責他,說他塑造一些讓觀眾很難理解的人物,那些人是在故意找碴兒,因為從來沒有人走出電影院時說過:“我完全沒看懂”。像他這樣的電影很少,但并非因為它們深奧難懂,而是因為它們簡單易懂。這位導(dǎo)演也是作家,他從未向觀眾傳達什么不可言傳或不可交流的信息。他的電影樸實無華,既不像低俗的輕喜劇,也不像陰暗的抽象劇,他的情感電影理所當然屬于“喜劇片”。
因此,《對面的太陽》是一部喜劇片,讓-皮埃爾·卡塞爾在該片中扮演的角色是他與德·布羅卡合作以來遇到的最好角色,同樣,斯特凡娜·奧德朗(StephaneAudran)扮演的角色也是她與夏布羅爾合作以來遇到的最好角色。我們在片中看到了幾張新面孔,其中有一位年輕女演員,她在適當?shù)臅r刻走入電影,而且會在這里待上很久,她就是貝亞特麗斯·布魯諾(BéatriceBruno)。
《對面的太陽》肯定會深受歡迎,然而影評家們一定會把它視為一部不同尋常,不合時宜的電影,我在想,這是否是唯一可能的看法?,F(xiàn)在流行冒險片,而我們在這部影片中看到了一個情感豐富的男人最后的冒險。時下也流行太空電影,而馬拉離開時也可以喃喃自語:“啊,我會一直想念這個星球!”
《對面的太陽》是一部值得一看的電影,這甚至是一部值得聚精會神地觀看的電影。
《晨報》1980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