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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為斯皮爾伯格拍電影(1)

眼之愉悅 作者:(法)弗朗索瓦·特呂弗


為斯皮爾伯格拍電影

在《第三類接觸》(CloseEncounters)的拍攝過程中,我常常會想,當初同意接這部片子真是犯傻:“早知道拍攝進度這么慢,拍攝時間這么長,我決不答應”。

就連專業(yè)演員都曾有過被各種懷疑包圍的經(jīng)歷:“天哪!我來這里究竟是做什么?”只有在回顧那段經(jīng)歷時我們才能從艱辛的拍攝中體會到快樂:“??!當初在懷俄明州的吉列城,我們玩的真開心!”或者“亞拉巴馬州莫比爾郊區(qū)的自然風光美極了!”

五年后我才寫下上面這幾行文字。毫無疑問,我為自己參加了名為《第三類接觸》(CloseEncountersoftheThirdKind)的冒險而感到高興,當所有的疲憊已成往事,只有強烈而快樂的記憶存留了下來。

一切都從1976年2月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一個電話開始。當時,他正在籌備一部有關飛碟的電影,并打算讓我扮演一位名叫克勞德·拉孔布的法國科學家。通常情況下,我會不假思索地拒絕這個提議,因為如果我不是正在拍片,就是正在為下一部新片做準備。而那一次,我的日程安排出現(xiàn)了空隙。我正在對《零花錢》(L'argentdepoche)進行剪輯,我知道自己將拍攝一部名為《男生愛女人》(L'hommequiaimaientlesfemmes)的影片,但該片的劇本創(chuàng)作尚未開始。

于是我答應了,因為我很喜歡斯皮爾伯格的作品,而且我覺得自己能在保持自我的同時輕松地演好克勞德·拉孔布這個角色,正如我當初在《野孩子》(L'Enfantsauvage)和《美國之夜》(LaNuitaméricaine)中表現(xiàn)的那樣。最后,想到我只需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就可以觀看一部電影的拍攝全過程,而且不用擔心自己像沒有明確任務的不速之客那樣妨礙別人,我就很高興。

我很清楚,演員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等待中度過,所以我特意帶上我的打字機,這樣就可以提前開始《男生愛女人》的劇本創(chuàng)作,同時我開始著手寫一本有關演員的評論集(但最終我放棄了這本書的寫作計劃)。

的確,看著斯皮爾伯格拍完整部電影是一種樂趣,在這樣的拍攝強度下,很多導演大概都堅持不到最后。在亞拉巴馬州的炎炎夏日里,在沒有空調的大攝影棚里,我們來自洛杉磯的兩百五十名演職人員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聚光燈架上站著四十位技工,他們聽著對講機里的指示,這些設備非常重,很難搬動,以至于每天最多只能拍兩個鏡頭。拍攝條件如此惡劣,大家對作為藝術的電影本身逐漸失去了興趣,每個人只考慮一己之利,盤算著自己重獲自由的日期和飛機票……那時,只有導演獨自一人守著他的夢想,他必須有足夠的體力和毅力。

在斯皮爾伯格身上,我總能感受到這種勇氣,這種堅定。我從未見他灰心喪氣過,甚至當女制片人糾纏他,當華爾街銀行家走進亞拉巴馬的攝影棚,決定是否要再投入三四百萬美元,當我們把人工煙霧噴到這些銀行家臉上,他們雖然驚愕但依然無濟于事時,斯皮爾伯格依然勇敢而堅定!1976年9月,哥倫比亞公司決定關閉攝影棚,斯皮爾伯格突然顯得很憂傷,他說,太可惜了,他本來還有其他創(chuàng)意,比如,嘗試讓扮演外星人的七歲小男孩在空中飛翔。

秋天,我回到了法國,開始在蒙佩利爾拍攝《男生愛女人》,但我很快收到了斯皮爾伯格的來信,他需要我去印度孟買。因為我不可能中斷自己的拍攝工作,1977年3月我才在孟買見到了斯皮爾伯格。他絲毫未變,依然笑容可掬,依然不知疲倦。他迅速組織群眾演員和當?shù)卮迕衽臄z了一個大型場面。他對我說,電影的剪輯工作已經(jīng)開始,復雜的事情會得到妥善處理,但他想補拍一兩場戲,可能在墨西哥,也可能在紀念谷……因為在印度的拍攝十分愜意,我答應了,我對他說我非常希望影片可以一直拍攝下去。我說:“我常常想:永遠都不會有一部名為《第三類接觸》的電影誕生,但您卻讓大家相信您正在拍攝一部電影,并且為了讓人相信這個巨大的玩笑,您成功地把很多人聚集在您的攝影機周圍。我很高興能參與這個玩笑,并時刻準備著到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與您重聚,'裝出'和您一起拍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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