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有上面那么多是是非非的辨析,所以莊子在這里又給我們提問題了:"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
假如你能站在大道的角度來看,到底有沒有是?有沒有非?我們今天看屋子里的蒼蠅、蚊子、老鼠,覺得煩得很,但在上帝的眼里,這些蒼蠅、蚊子,是理所當(dāng)然的。蒼蠅、蚊子也有它們生存的權(quán)利,也還是理所當(dāng)然的。蚊子長了個吸管,它不吸別人的血,就要餓死;耗子不在你屋里偷點東西,又吃什么呢?它也要生兒育女啊。所以說"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我們把這些看透了,再把境界翻上一層,就是"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我們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從上邊看,從下邊看,從左邊看,從右邊看,從里邊看,從外邊看……這樣看來看去,真的有彼、有是嗎?真的沒有彼、沒有是嗎?
我們看看地球上發(fā)生的事,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巴勒斯坦和以色列搞得一塌糊涂,美國攻打伊拉克……如果站在火星上看地球,覺得地球上在搞什么名堂嗎,就沙子那么大個亮點,還鬧得那么兇!如果站在銀河系的另一端,你看都看不到地球。哦,原來這里還有個地球,還有什么一萬年的文明,還有什么金字塔。金字塔也算是奇跡?真正想一下,這些有什么意思呢?就像莊子講的寓言,說蝸牛頭上有兩個角,一個叫蠻國,一個叫觸國,發(fā)生戰(zhàn)爭了,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就是這個樣子。
莊子的確是得道高人,著眼點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樣。我們老是把自己看得很大,都覺得自己怎樣怎樣,每個人都有個"我",都有個"我所有",都把這個"我"看得很實在,把"我所有"看得很貼心。他就沒有看到"我所有"是一場空,連"我"都是一場空。放在大道里,"我"算什么?"我所有"又算什么?就是要這樣找"果且有彼是乎哉"的感覺啊。
但莊子不停留于此,他在破了"有"之后,也不住于"空"。他下邊又說了:"果且無彼是乎哉?"這就更高明了。"果且有彼是乎哉?"這是一個否定,破了有邊,但這樣就容易落入頑空。"果且無彼是乎哉?"這又破了空邊,從頑空中活轉(zhuǎn)來了。先是把它否了,但后面還是要給人家留下合理的空間。雖然是蝸牛角上競雄雌,盡管很可憐,但人家總還是有嘛。
所以,言者有言,彼是彼非,一切一切,我們就要有一個總體的輪廓,找到這個總體的感覺。我們就是要在這兒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不要因"果且有彼是乎哉",我們就住在無事匣子里,也不要因"果且無彼是乎哉",我們就熱血沸騰,去熱鬧一番。我們要在兩點之間搞平衡,搞和諧,搞親密無間。這就是莊子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