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很多人是討厭青青這樣的女孩子的,我在二十多歲的年紀,也討厭青青這樣的女孩子,認為她們野心勃勃,但現(xiàn)在想一想,她們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有心計。但心計和城府怎么能是一回事呢?心計就像一個人在下棋,他只要是移動棋子,就在琢磨著怎么贏對方,是一種比智商的游戲;但城府不是,城府是坐山觀虎斗,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斗心眼的人比的是誰更狡猾;而玩城府的人比的往往是誰更無恥。朱芳華在這一點上,跟我意見一致,她也同意青青這樣的女孩子最多只是攻于心計,想趁著年輕貌美撈世界,玩得起也輸?shù)闷?,愿賭服輸;和另一些“城府深深深幾許”的女人比起來,她們真的是“要得不多”。我知道朱芳華指的另一些女人是誰,她是在說溫秀玉。的確,溫秀玉是另一些女人,她們不是以強勢出場,她們有耐心,她們善于步步為營,為了達到目的,她們可以等,哪怕是十年,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十年。唉,我為朱芳華嘆息。她在人生的第一場戰(zhàn)役中,屬于戰(zhàn)敗國。
“晚上有空嗎?”青青是一個好相處的女孩子,和她在一起,不會冷場。她善于開始,善于過度,還善于很好地謝幕。唉,我真希望朱芳華在這方面有青青的一半兒也好,和朱芳華在一起就像在健身房練舉重,百上加斤,太沉重,而且稍有不慎,就容易肌肉拉傷。
“今天晚上有個大‘啪兒’,一起去吧?”青青管“PARTY”叫“啪兒”。
“哦,我約了朋友。”我隨便找了一個借口。
“不,不,我們可以一起去?!敝旆既A沒頭沒腦地插進來。
“好啊,7點,在呂西安的酒吧。你知道怎么走吧?”
“呂西安?哪個呂西安?”
“就是那個陜西農民,有藝術理想的藝術青年,追求藝術沒追求上,改追了美院教授的女兒。”
青青一面說一面往電梯里走一面做出可愛的拜拜姿勢,那是她完美的“謝幕”。相比較而言,我更喜歡青青的這種“謝幕”風格,而不喜歡所謂“蒼涼的手勢華麗的背影”。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朱芳華鐘情于后者,她總希望人家能把她留在記憶深處,最好是用一個水晶瓶裝起來,看的時候捧在掌心里,一面看一面淚盈于睫。我甚至認為正是她對感情的這種唯美主義的要求,直接導致了我們的分崩離析。我記得她曾經跟我說過:“我寧肯要你一輩子想我想得心痛,也不愿意就這么和你庸俗瑣碎地過日子。”其實,何苦呢?不知道這么多年,她有沒有為此后悔過?
28.
我是不喜歡日餐的,但也不討厭。王小西最怕陪女孩去吃日餐,他有一次開玩笑說:“‘日’我所欲也,‘餐’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餐而取日也?!彼f在所有的“餐”中,唯日餐最為頭痛,形式大于內容,吃起來太累,得端著;喜歡日餐的女孩也一樣,往往太重視形式,總拿著個勁兒,一到關鍵時候,就玩“顧左右而言他”那一套,裝小女生,好像你約她出來,就是為了跟她吃生魚片。聊起天來也累,她們的話題表面上聽起來很豐富,有點像日餐館品種繁多的壽司,其實沒有什么新鮮的,哪家日餐館沒有幾十種乃至上百種壽司,還不都差不多?弄點生魚弄點飯團弄點紫菜,卷吧卷吧,放在旋轉臺上轉來轉去,讓你很有食欲,其實吃到嘴里還不是差不多的東西?王小西給那些喜歡旋轉壽司的女孩兒歸了一個類,叫“虛假繁榮”,還真有點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