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秦楚送回客棧,白水不在,卻在伙計處留下了口信,葉迎風便匆匆趕往鐵家。
昏暗的燭光下,鐵春風和秋葉白面色陰沉地相對而坐,下首坐著十數人,皆都屏息靜氣,氣氛緊張。
還未開斗,兩家的斗雞卻都已被毒蛇咬死,賭約便無法繼續(xù)下去了。
秋葉白籌謀良久,結果前功盡棄,自然滿心不甘,而鐵春風雖是暗暗松了口氣,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何況他很清楚秋家必不肯就此善罷甘休。
葉迎風轉入小巷,便瞧見鐵家門前人影晃動,秋家保鏢和鐵破魑為首的鐵家族人彼此對峙僵持著,白水也在其中。
“二哥!”
“葉大哥!”
一見葉迎風出現,白水和鐵破魑立刻迎了上來,白水驚魂初定地拍著胸脯埋怨道:“二哥,你去哪里了?我們四處尋你不到……”
鐵破魑拉住葉迎風的手腕急匆匆向院內走去,解釋道:“父親吩咐,葉大哥一到,便有請?!?
葉迎風一見秋家保鏢便知道秋二爺此時必定正在鐵家,秋鐵兩家的恩怨是非他半點摻和的興趣也無,掙了兩下無果,葉迎風無奈地道:“破魑,你總得先告訴我鐵伯尋我何事吧?我也好有所準備!”
鐵破魑警惕地掃了一眼秋家保鏢,將葉迎風拉到僻靜處,憂心忡忡地低聲道:“秋家請來了許多道上前輩,欲要當眾退貨!”
葉迎風只是怔了怔,頃刻便想通了其中玄機:秋家這是要下死手了??!
說是退貨,其實真正用意卻是興師問罪,當著諸多同道的面,鐵家已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退貨便等于承認自家理虧,鐵家的聲譽一落千丈;如果一口咬定秋家攀誣,若是被當眾揭破,名聲赫赫的鐵家就將變成過街老鼠,再難容于江湖!
“這個……”葉迎風沉吟道,“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鐵破魑想也不想地道:“葉大哥是神眼李四爺的弟子,四爺自己都說您已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您說的話絕不會有人懷疑?!?
這便是要葉迎風指證秋家以贗品掉包了真血玉了,葉迎風不禁冷笑,暗暗腹誹:“你鐵家不愿與秋家撕破臉皮,便想方設法地讓我頂雷,世間可有這般便宜的事嗎?”
葉迎風苦笑著嘆了口氣,道:“破魑,你也太高看我了!論眼力,我連師傅他老人家三成都不及,更何況我早已說過血玉這東西我還從沒見過呢,更遑論辨其真?zhèn)?,此時怕是有心無力……”
見鐵破魑橫眉怒目就要急眼,葉迎風擺了擺手道:“罷了,我盡力而為,但求無愧于心吧!”
說完看也不看鐵破魑,朝房內走去。
鐵破魑聽到葉迎風最后一句,面皮騰地漲得通紅,羞疚地望著葉迎風略顯單薄的身影,拳頭攥緊又松開,往復數次,終于狠狠咬了咬牙追上去,為葉迎風打開了門簾。
葉迎風的出現就仿佛在古井無波的水面投入了一粒石子,十數道目光齊齊投射過來,或驚或疑地打量著他。
秋葉白似乎對他的出現絲毫不驚訝,眼中流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朝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鐵春風陰翳的面龐飛快地劃過一絲歉意,雖然細微卻被葉迎風捕捉個正著。
葉迎風既生出了趁火打劫的念頭,自是不能讓鐵春風輕松得手,趕在他開口之前,歉然一笑道:“鐵伯,聽說您老召喚,小子便急忙趕了來,沒想到您這有客,要不小子先回去,明日再來?”
趁機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房內眾人,其中幾個也是盜墓行里有名有號的人物,頗有勢力,他都或多或少打過交道。
這些人一見葉迎風,神色都變得有些古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神眼李四爺在古董行里便是一塊金字招牌,而葉迎風年紀雖輕,代表的卻是李四爺和容古齋!
不消片刻,在座的眾人便都知曉了他的來歷,一時間望向他的目光中可憐、好奇、嘲諷種種不一而足。
“坐吧!”鐵春風朝葉迎風笑了笑道,“大家都在等你?!?
一句話便將葉迎風架上了火爐,葉迎風心中大罵鐵春風無恥,面上卻是一呆,疑惑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
原來秋葉白召集了十幾位神目臺的臺面人物當做見證上門退貨,用意很是明確:斗雞雖已無法進行了,可賭約卻要繼續(xù),選擇有二,任選其一:要么當眾退貨,自砸招牌;要么就答應之前的條件,為秋家尋找一座帝王墓!
鐵春風自然不肯乖乖就范,可他被秋家堵上門來已無退路,想來想去,覺得此事還得著落在葉迎風的身上,說到底仍是想要利用他特殊的身份。
在場諸人哪個不是成了精的人物,立時將鐵春風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鐵春風淡淡一笑道:“老朽想邀賢侄做個見證,與各位行家一同給這子母連心玉掌眼……”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道:“我與尊師李四爺相交甚篤,可惜他因身體欠佳不能親至,你這做弟子的代表他也無不可?!?
見葉迎風皺眉不語,鐵春風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咳嗽一聲,狀似隨意地問道:“賢侄可是有顧慮?”
他這一句問得卻是有些用心險惡,若是葉迎風直截了當地回答:“是,我有顧慮,我怕得罪權勢滔天的秋家!”那就先給秋家扣上了一頂以勢壓人的帽子。
哪怕到了最后鐵家不得不被迫就范,傳出去也是秋家指鹿為馬、權勢欺人。
葉迎風沉吟良久,抱拳苦笑道:“小子不敢誑語,確有顧慮!”
房內眾人面色皆為之一變,心里嘀咕著:“這小子該不會是早和鐵春風商量好了吧?”
鐵春風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不動聲色地道:“你怕什么?”
“小子害怕……”葉迎風飛快地瞥了一眼眉頭緊鎖的秋葉白,這個小動作讓鐵春風的心頭又是一喜,他一挑眉梢,語氣堅定地道:“你放心,憑我與四爺的關系,鐵家無論如何也要保你周全,有何顧慮但說無妨!”
一直冷眼旁觀的秋葉白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這鐵春風奸猾似狐,再挑唆幾句,說不得真會讓葉迎風與自己變成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