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迎風不解地聽完這非詩非詞、好像字謎似的四句話,心念電轉(zhuǎn),聽起來這老人是在警告自己身處險境,須得想辦法盡早脫身,后兩句似乎讓自己小心警惕,防備變生肘腋,防備什么呢?身邊的人?
那老人行事倒是干脆利落,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喂喂!我聽不懂!你能不能說清楚到底什么意思?”葉迎風見老人離開,立刻叫嚷道。
那人走出兩步聞言又停了下來,背對著一頭霧水的葉迎風沉默了少頃,嗓音低沉道:“自古英雄,每多挫折,由來豪杰,偏受興磨……”寬大的衣袍無風抖動,聲音微微顫抖,仿佛從胸膛里擠出來的一般,讓人覺得分外壓抑凄涼,“多加保重,玄策!”話音未落,老人邁開大步毫不停留地迅速遠去,轉(zhuǎn)瞬間便融入了濃濃的夜幕里。
葉迎風嘴巴大張,眼中射出驚恐絕倫之色,不由自主連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老人最后兩個字帶給他的驚駭遠遠超過了方才“撞鬼”時的恐懼。
自從那一夜后,八年里他再也沒聽到過這兩個字,而今竟然被人叫出了真名,葉迎風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不??窈穑骸八J得我!他是誰?”
“等一等!”葉迎風如夢初醒似的從地上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地朝老人消失的方向追去,直到被亂石絆倒,游目四顧盡皆一片漆黑,哪還有什么燈籠老人?
“你是誰?”葉迎風竭力狂吼,咔嚓!一道霹靂劈開天穹,震得大地微微戰(zhàn)栗,葉迎風的嘶喊就像肆虐汪洋上的一葉扁舟被無情地淹沒在隆隆的雷聲里。
心亂如麻的葉迎風仰天躺在冰涼潮濕的地上,神情呆滯,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他的背心已被冷汗?jié)裢?,仿佛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眼前翻來覆去都是那老人的背影,隱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葉迎風苦苦思索良久,卻想不出自己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
恢復了幾分冷靜的葉迎風邊走邊思忖著,師傅剛剛要自己離京,又遇上一個神秘老人警告自己盡快脫身,難道自己現(xiàn)下真的身處險境而不自知?
“玄策……”葉迎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呢喃道,為了活命他改名易姓,四處流浪,幾乎快忘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忘記了自己其實姓秦!
他從沒有忘記自己所背負的血海深仇,可是時至今日,他卻連自己真正的仇人究竟是誰都不知道!
回到簡陋的家中時,葉迎風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搖醒了仍在熟睡的白水,道:“我有要緊的事,今夜就要離京,估摸著一時半刻回不來了,這些日子你自己收斂些,京里最近可不怎么太平!”
白水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什么事兒這么急???去哪兒?”
葉迎風剛要說話,門外陡地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二人臉色同時一變,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凜意。
“會不會是大哥?”白水的睡意全無,輕聲耳語道。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傳來陳火壓抑著的聲音:“葉子、老三!是我,快開門!”語意焦急。
陳火進了屋,又警惕地朝門外張望了一眼,這才關(guān)上房門,氣喘吁吁道:“葉子、老三,你們趕快走!馬上離京!記住不要坐火車,車站已經(jīng)被戒嚴了!”說著遞給葉迎風一個巴掌大小的黑布小包。
葉迎風入手時便感覺出里面裝的是大洋,下意識地拒絕道:“大哥,我身上還有些錢……”
“出門在外用錢的地方多,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留著傍身救急!”陳火不容拒絕地把小包塞進了葉迎風的懷里。
“出什么門?。俊卑姿畯淖蛞沟臍埜渲酥袚炝藟K熏肉正戮力咀嚼,含含糊糊道,“也不知道你倆這是中了什么邪,二哥剛剛也說要立馬離京……”
陳火一怔,驚詫地望著葉迎風問道:“你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葉迎風撓頭道:“是四爺讓我去外地收貨,你說的是什么消息?”
“我就說嘛!我得到消息立刻就趕了過來,一刻都沒敢耽擱!”陳火壓低聲音,“還記得王喜貴那個失蹤的姘頭嗎?”
“張鳳蘭?”葉白二人同時一愣,想不明白陳火為何突然提起此人。
“對!就是她!”陳火陰沉著臉點頭道,“我手下的兄弟接到電話,有人揭發(fā)王喜貴命案當日看見張鳳蘭偷偷坐上了一輛停在后門的馬車離開后再未返回,那車里還坐著個男子……”
白水煩躁地抓撓亂蓬蓬的稀疏黃發(fā):“這不是我早晨告訴你的嗎?目睹此事之人是臨街開雜貨鋪的那個劉瘸子!”
陳火神色復雜地瞥了眼白水,咬牙道:“打電話那人還說他看清了駕車的和車里那男人的相貌!”
“這不是扯淡嘛!”白水叫嚷起來,“老子親口問過劉瘸子,那老東西壓根就沒看清!”
葉迎風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了什么,倏地吸了一口冷氣,試探道:“陳老大,你別告訴我打電話之人說駕車的和坐在車里的兩人是……我和老三!”
陳火沒有說話,重重嘆了口氣算是默認,葉迎風心中那點僥幸立時被這聲嘆息擊得粉碎。
“大哥,打電話的人在哪里?”白水蹭地跳到地上,臉膛漲得紫紅,雙眼直冒血光,咬牙切齒地發(fā)狠道,“敢往老子頭上扣屎盆子,我非弄死那孫子不可!”
“夠了!”陳火怒斥道。
葉迎風卻比白水冷靜得多,這事實在太過怪異,自己和那王喜貴素不相識,八竿子都打不著,怎么會將自己牽扯進去?
“會不會是那人看錯了?”葉迎風想來想去,似乎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其他可能了。
陳火又嘆了口氣:“你想得太簡單了,電話中那人還說他一路看著馬車駛?cè)氪颂?,過了沒多久就看見你們倆將死去的張鳳蘭扔進了院中的深井中!”
這下葉、白兩人全都懵了:“唯一能證明你二人青白的劉瘸子也死了!如果我猜得不錯,那張鳳蘭的尸體此刻應該就在井里!”陳火將拳頭攥得咯咯作響,顯然對自己的兄弟遭受不白之冤感到憤怒不已,偏偏那設局之人將一切都算得死死的,人證物證俱全,坐實了二人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