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又道：“如今要放你，我就擔(dān)著不是。老太太那邊的門早已關(guān)了；老爺正在廳上看南京來的東西，那一條路定難過去。如今只好走后門。要這一走，倘或遇見了人，連我也不好。等我先去探探，再來領(lǐng)你。這屋里你還藏不住，少時(shí)就來堆東西，等我尋個(gè)地方?！闭f畢，拉著賈瑞，仍熄了燈，出至院外，摸著大臺階底下，說道：“這窩兒里好。只蹲著，別哼一聲。等我來再走?！闭f畢，二人去了。賈瑞此時(shí)身不由己⑤，只得蹲在那臺階下。正要盤算，只聽頭頂上一聲響，嘩喇喇一凈桶尿糞從上面直潑下來⑥，可巧澆了他一身一頭。賈瑞撐不住，“噯喲”一聲。忙又掩住口，不敢聲張。滿頭滿臉皆是尿屎，渾身冰冷打戰(zhàn)。只見賈薔跑來叫：“快走，快走！”賈瑞方得了命，三步兩步從后門跑到家中，天已三更，只得叫開了門。家人見他這般光景，問：“是怎么了？”少不得撒謊說：“天黑了，失腳掉在茅廁里了?！币幻婕吹阶约悍恐懈孪村?。心下方想到鳳姐玩他，因此發(fā)一回狠；再想想鳳姐的模樣兒標(biāo)致，又恨不得一時(shí)摟在懷里：胡思亂想⑦，一夜也不曾合眼。自此雖想鳳姐，只不敢往榮府去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①魂不附體——語本“魂不著體”，出自宋·無名氏《宣和遺事》前集：“師師聞道，嚇得魂不著體。”意謂好像魂靈離開了軀體。形容人極度恐慌。

②不值什么——不算什么，算不了什么。表示事情很容易辦。

③做好做歹——語出明·無名氏《金瓶梅詞話》第九九回：“陸秉義見劉二打得兇，和謝胖子做好做歹，把他勸的去了?！毙稳莺谜f歹說，軟硬兼施，以求事情了結(jié)。

④畫押——指在公文或契約上簽名或畫符號，以為憑證。典出宋·王溥《唐會要·百官奏事》：“(景龍)三年二月二十六日敇：諸司奏大事，并向前三日錄所奏狀一本，先進(jìn)，令長官親押。”(先進(jìn)：先進(jìn)奉皇帝。)

⑤身不由己——語出宋·熊瑞《西湖歌餞楊澤之回杭》詩：“嗟爾何知涕淚滂，身不由己心難忘。”意謂身體不由自己支配。指行動(dòng)不能自由或身體失去控制。

⑥凈桶——便桶的雅稱，即馬桶。

⑦胡思亂想——語出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一一三：“操存只是教你收斂，教那心莫胡思亂想，幾曾捉定有一個(gè)物事在那里？”意謂毫無根據(jù)地任意瞎想。